星期天，萧可在工人文化宫，这里有一群孩子，他们要学钢琴，萧可就是他们的钢琴老师。说好了的，一节课100元。萧可非常满意这份兼职，一节课就能赚到差不多一个月的工资，这好事上哪儿找去。

萧可这人，可能办别的事不行，可对于音乐竟然有天生的感觉。不管是钢琴还是古筝都是鸭嘴山市的“高手”，也因此，他受聘在电视台文艺部，也因此，工人文化宫特聘他为业余钢琴班的教师。

可兼职的事他不想让许娜知道，一个月四个礼拜，400元的人民币，装在兜里作为私房钱，感觉是多么踏实。因此，他和许娜说电视台公派的，电视台与文化宫是协作关系。这谎撒的，他自己都觉得高明。

但许娜发现，他的烟的档次提高了，原来是普通的迎春烟，现在偶尔会有红塔山在他的衣兜里出现。许娜产生怀疑，于是，让许菲打听电视台的邵台长。许菲一探就准，电视台和文化宫没有这项协作关系。于是，萧可就挨到了一顿热乎的，许娜将他的衣兜从里到外翻了个遍，刚买的一盒“红塔”成了许娜的战利品。

这弄得，萧可从此对这个大姨姐就产生了反感，表面上客气而心中实在是不以为然。看常钰和许菲经常地吵架，萧可自然而然地就站在连襟这一边。两个人不时会弄点小酒喝喝，共同的感受让他们越来越近。不过，萧可是反对常钰做生意的。他害怕，大红大绿太不适合他的心态。他喜欢小打小闹，稳赚不赔，就像这个兼职，有就做，没有就不做，照样的工资一分不少。

这也因此，使常钰想刺激刺激他，让他感受和分享自己的喜悦。同时，也能在满足自己炫耀的心理上，通过这个连襟来刺激一下自己的媳妇。因为，他相信，萧可一定会告诉许娜，许娜知道也就是许菲知道。

于是，这一个“曲线炫耀”的办法一出，他自己都感受到了自己的聪明。

当天下午，在工人文化宫上课的萧可就接到了常钰的长途电话。

第一时间，萧可却是不想接，他有点害怕，一旦常钰要向自己借钱怎么办？可思索了一会儿，总觉得还是接吧！这个时间段，常钰是掌握的，要不然，也不能掐到这个时候给他打电话。因此，一方面想好：只要是常钰开口就往许娜身上推，一面小心翼翼地接起放在传达室的话筒。

电话里的声音意气风发，一种得意之情，通过电话听筒，萧可都能感受到常钰的状态。

“啊、兄弟，妹夫，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用不了几天，我的坑木就能到鸭嘴山。你有时间就张罗一下买主，啊、不、买主不愁。你那样，提前给我雇几辆从火车站短途的货车。最好是运输队的，许菲的也行，不过，不要让她知道。”

萧可当然明白连襟的用意，可他根本没当回事。雇什么车？车站跑短途，倒站的车有的是，随便找一个就是，有钱就行呗！

但萧可还是知人识趣的回答：“好啊，姐夫，这下子你可发财了。别忘了请我喝酒，什么事交待给我就行了。”

二人又是好一顿寒暄，估计能浪费常钰不少电话费。可常钰意兴不减，坚决不肯扔电话：“没事，妹夫，这点钱毛毛雨。说说，说说许永建的事。”

萧可只好继续说，好半天，常钰才允许他扔下电话。最后常钰那句话却惊呆了萧可：“咱们这个小舅子，太逞能，挺好的技术员，非要下井，下井就下井吧，还要当什么小老虎，这回怎么样，成了病虎了吧？和他姐一样，天生受穷的命！”

气愤中，常钰扔下了电话。

“咔嚓”一声，萧可手举话筒还在发愣，常钰怎么这么说话。也许，这人都一样，一旦升官或者发财，就有点不知天高地厚。因为，他知道常钰在许菲面前就是头病猫。许菲训他比训常乐还简单，基本上常钰是要躲着许菲走的。

萧可心中慨叹，慢慢挂上电话。

突然，院子里出现了许娜，萧可赶紧地跑出传达室，张手叫道：“娜娜！我在这儿。”

许娜一回身，嗔怪地：“跑哪儿干么？”

萧可如实回答：“姐夫来个电话，说是他倒腾了一批坑木，叫我提前给他雇几辆车。”

许娜眼睛一瞪：“得，你可别信他，雇了车你拿钱哪？”

萧可一笑：“我就是应付他，车站那边有得是，临时叫一台就是。”

许娜放心地：“那就对了，怎么样，课上完了吗？”

萧可：“完事了，作业都布置下去了。”

许娜：“那好，和我去老娘家。”

萧可点头说：“我还正想找你呢，走！”

这是规矩，许娜定的规矩，每个礼拜必然去吕玉蓉那儿，必然在那里就餐。也因此，二人首先去了菜市场，一顿好买。在水产那儿，正巧碰上了许菲，她领着常乐，二个人大包小裹基本满员。可看到许娜，许菲还是宰了一条鲤鱼说：“咱妈愿意吃鱼。”

几个人挤了一台三轮，一路风尘来到了吕玉蓉的住宅。没等进门，院子里许菲就发现了一台捷达车。许菲立刻叫了一声：“表哥？”

她大步向前拉开房门，果然，迎过来的就是表哥曾凡君。他高大、壮硕，几乎堵住了许菲的所有视线。立刻，许菲像个孩子样地双手张开抱住了曾凡君的脖子：“哥，想死我了！”

曾凡君微笑着拍拍许菲的腰：“好了，好了，这不是来了吗？快进去，老姨在屋里等着你们呢！”

闪过许菲，曾凡君又和许娜、萧可打过招呼，一群人进了里屋。

吕玉蓉坐在沙发里，脸呈微笑。可是许菲第一眼就发现老妈变了，原来她的一头黑发是儿女们的荣耀，可现在，两鬓花白。什么情况，原来，人是真可以一夜白头的？

由喜入悲顷刻之间，许菲有点莫名地难过：“妈，你怎么了？”

老妈一动没动，手扶在沙发的扶手上，身体向前一倾，似乎无奈地重新坐好，说道：“没什么，妈挺好的，你表哥来了，我就更好了。”

曾凡君从后面说：“我想接老姨过去住几天，反正也是病假。”

许菲没说话，许娜立刻：“那可不行啊，老妈这几天我看衰老的厉害，过几天，我还准备给她检查一下呢？”

曾凡君却说：“不要紧，到我那儿，我领她去检查，上省医院。”

吕玉蓉没说话，其她人更不好说。于是，许娜奔了厨房，萧可去帮忙，只留下了许菲和妈妈陪着曾凡君聊天。

这个表哥对许菲是情有独钟，似乎总有那么点个人情感。可许菲根本没往心里去，有的时候就显得淡淡的。不过，现在，都是过来人，感情又恢复了小的时候一样。小的时候，曾凡君在她们家一住就是个把月，简直就是许菲的亲哥哥一样。

曾凡君挨着吕玉蓉抓过老太太的手，一面揉着：“我现在都记着，没有老姨我是念不成大学。”

许菲当然知道他这话的意思，当年，曾凡君家中困难，上大学没有钱，老妈一个月定时供应5元钱。这5元钱，当时可解决大问题。

吕玉蓉会夸人：“还是凡君聪明，哥几个就他有出息。学习也好，人又懂事，特别地招人疼爱。”

的确，曾凡君大学毕业就是石油公司的一线工程师。

许菲插话道：“听说凡哥放着好好的工程师不做，自己下海单干了，最近怎么样啊？”

曾凡君看着许菲：“我还正想说呢？我的大川玻璃钢厂缺一个管事的，我琢磨来琢磨去，亲戚中只有许菲有这个能力。怎么样，到我那儿做个厂长，日常的工作都由你来负责。”

许菲赶紧手一摇：“得，我哪儿成？开个车当个司机什么的，兴许还可以。如果你的工厂缺司机，我倒是可以应聘。”

许娜转过：“别说，我姐当个厂长肯定够格。当年在农场手下可是二百多人哪！”

许菲一挥手：“去，做你的饭去，什么事都掺乎。”

吕玉蓉在一边长叹一口气：“我这大闺女虽然是个女的，平常就是个假小子。他爸走的早，家里的事都离不开她。你那儿太远，她还真去不了。”

曾凡君说：“远什么？开车也就三个小时，再说了，我给你买幢楼，你也去，大家在一起多好。”

吕玉蓉摇摇头：“我是哪儿也不去，她爸就是在这间房子走的，我也得在这里走。”

这话说的，众人一时无语。许菲瞥了妈妈一眼，发现她的确是苍老多了。永建这一伤，让她似乎多过了好几岁。直到现在，医院哪儿也没去上班。看来，这老人真是经不起刺激，于是，许菲说道：“我看凡哥说的有道理，妈妈你也应该去外面散散心，放松一下心情，兴许对你有好处。”

说到这里，曾凡君打量了一下周围说：“怎么我发现有点不对劲，永建哪儿去了？还有，你那口子常钰？”

一时谁也没接言，吕玉蓉说道：“永建受了点伤，在家休息。你那个妹夫就别提了，辞了职就不见影，天天做大买卖，家里就你妹妹一个人顶着。”

曾凡君沉默了，半天：“行了，我一会儿去看看永建。那个许菲，我说的厂长的事你考虑考虑。别看我这个个体户小，可用不了多久，肯定会发展的。”

其实，许菲知道，表哥开的玻璃钢厂，规模不小。表哥又对玻璃钢有专门的研究，又正值国内改革开放的大环境，前途肯定错不了。可是……

那边，许娜叫道：“准备一下，上菜了！”

所有人打断了聊天的话语，一起动手，收拾餐桌，摆好碗筷。就在这“多功能厅”里，开始了难得的午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