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许菲回到家里已经是深夜。浑身如散了架般的难受，多少个小时？她要和许多人打交道。特别是浑身疲惫的吕玉蓉从手术室一出来，立刻腿一软栽到了地上。

又是一阵混乱，要抢救母亲，还要照看刚刚手术完成的弟弟。许菲感觉头都要炸裂一般，好在，弟弟那边有杨丹和大海还有鲁道南等一众同事。这边，许菲和许娜两个人拼力拉起母亲。发现母亲的额头上全是汗珠，一阵呼叫，她缓缓睁开眼睛，摇摇手：“没事，我儿子也没事，你们放心。”

的确，母亲是累的，毕竟岁数大了，又是如此的强烈刺激。精神到肉体都几乎是崩溃的边缘，姐妹两个加上外科的护士，将吕玉蓉搀到她办公室的一张床上。慢慢地让她休息。

姐妹两个一个床头，一个床尾，守护在吕玉蓉的身边。

好久，吕玉蓉恢复了精神，她坐起来：“别管我，去看看你弟弟，安慰一下杨丹，毕竟是我们家的媳妇。”

这话许菲是听得懂的，当初，按照许永建的想法是要接老娘去自己家住的，可杨丹不同意。虽然明面上不好说，可始终也没有实际行动。老娘什么人，当然心中明白，何况，她也不愿意麻烦儿女。立刻对许永建说：我哪儿也不去，守着这个老家心中踏实。”

可是，眼看着老娘的身体是一天不如一天，想当年，就这个手术，至于吗？出了手术室就累瘫了？

这在许菲心中是个结！

但是，许菲还是点点头：“好，我去，你在这儿照看一下老妈。”

吕玉蓉却伸腿下床：“好了、好了，我休息一下就好，你们都去。”

其实，从手术室出来的护士和医生的嘴中，许菲已经了解了手术状况，知道手术很成功，现在的许永建需要休息。

但她还是和许娜来到了观察室，手术后的患者需要24小时观察。这观察室可不是谁想进就进的，一个杨丹也是眼巴巴地在外面守着。

看手术成功，鲁道南和杨大海单位有事就离开了这里。其他人也相继离开，门前的杨丹，看到许菲和许娜叫了声：“大姐、二姐！”

看她楚楚可怜的样子，许菲情不自禁，双手张开抱住杨丹，嘴巴就在杨丹的耳朵边：“好了，老妈已经说了，一点事没有。好了后还是帅哥一枚，放心吧！”

许菲个子高，杨丹在她怀里像个孩子。

听了许菲的安慰，杨丹破涕一笑：“嗯，还忘了谢谢妈了。”

许娜接话：“那是她儿子啊！谢什么谢？”

走廊里有长凳，许菲拽住杨丹，姊妹三个坐到凳子上。一时间，似乎都有很多心里话想交流。

突然，许菲抬腕看了一下手表：“哎呀、下午1点了，你们家曦曦是不是放学了？今天周五，谁接啊？”

杨丹一下子站起：“对了，姐，你不说我都忘了。今天是要放学回家的，我这……也离不开啊。”

许菲：“有什么离不开的，我们在这儿，你赶紧去接曦曦去吧！接完领这儿来，让她看看爸爸。”

许娜：“这个时候好吗？”

许菲：“有什么不好的，永建醒来第一眼看到曦曦，他得多高兴。”

其实，许菲判断的真对。许永建在观察室时，麻药已经过尽，逐渐地清醒后，他第一句话就是喊：“曦曦！”

当杨丹领来曦曦，隔着玻璃窗，小曦曦扬起了手喊道：“爸爸！”。病床上的许永建灵敏地听到了喊声，面朝玻璃门，竟然扬起了手，裹满绷带的脸上露出的眼睛里流出了笑意。

到底是女儿啊，隔着玻璃窗，许菲能感受到弟弟的精神刹那间好了许多。

可就是这感受涌起的时刻，一种莫名的悲凉袭上心头。许菲什么也没说，沮丧地坐到了长椅上。一直到深夜，许永建的状况较好，提前退出了观察室，进入病房。一直到这个时候，许菲才向杨丹告别，她将卡车送回车库，一个人骑着自行车奔回家中。

她为什么悲凉，她又为什么沮丧。那就是她的儿子常乐今天也要放学，虽然他是中学生，已经不需要接送。可饭得做吧？估计儿子得吃凉饭了。

没想到，家属区中的两间连排住宅中她的家却是灯火通明。什么情况？快12点了，这小子还没睡觉？

这时候，她心中的那份怜悯变成了气恼。儿子也就是不太争气，学习成绩一般，好炫耀，喜虚荣。这一点，非常像他爸。等到联想到常乐的爸爸，她的丈夫常钰，许菲心中那份沮丧的情绪再次爆发。

她停好自行车，猛地推开房门，努力压低声音地喊道：“什么时候了，还不睡觉？”

家属区的这种连排住宅，基本上都是两小间为一单元，大概有30多平米。外间是厨房，对面一个小卧室，向右一拐就是客厅兼餐厅，兼主卧室。总之，算是个全功能房间吧！北方天冷，一铺火炕，再就没有多少空间了。许菲好强，别人家做了个沙发，她有样学样，找个汽车内胎，割成条状的胶皮也做成了一个长条沙发。

她的声音一落，从多功能间里的沙发上站起了两个人。那两人拉开房门叫道：“嫂子回来了？”

虽然内外间电灯全亮，可这个时段，这个氛围，突然出现的两个人还是让许菲心头一惊，倒退两步，伸手抓住门把，这才定睛观看。

灯光下是一男一女两个人，衣衫褴褛，面色肌黄，样子很老实。许菲放下心来：“你们是谁？半夜三更的怎么在我家，我儿子呢？”

许菲最担心的儿子常乐早就睡着了，一个人合衣在炕上，手中还有半张煎饼。

进屋后的许菲急忙拽过一条毛毯给儿子盖好，这才回头看向那两个人。没想到，好好的，两个人正齐齐跪到了地上。

许菲这房间的地面是用砖头铺的，七高八矮，跪在地上感觉肯定不好。许菲急了，立马上前拽起二人：“你们这是干什么，赶紧起来。”

这个时候，许菲才发现，这两个人似乎什么地方见过。

那男人开口：“嫂子，你不认识我了？”

许菲先摇头又点头，她真就拿不准了。

那男人说道：“我是东头开小吃部的老孙哪！东风小吃部。”

这话让许菲想明白了，的确是。原因倒不是她在那小吃部吃过饭，而是有一天，她开车路过，发现常钰在小吃部门前和这个老孙在聊什么。看样子，热火朝天，许菲没理，一加油就走了。

那男人继续说道：“我们也是没法子了，这不，来求嫂子了。”

许菲心头可就有些不乐意了，哪儿有这么求人的？三更半夜赖在人家不走，孩子睡着了，也不避嫌，真是有点过分。

想到这儿，许菲的脸色就沉了下来：“什么事，不能明天说，我们家孩子都受不了，饭都没吃，看不到吗？”

那女人开口了：“是啊，都是我们不好。你们家孩子太懂事了，还给我们拿煎饼。”手一指，沙发边的茶几上有一张煎饼。

“大妹子”莫名的，女人称呼她大妹子，也许是发现许菲长得年轻点？可男人胳膊肘一拐：“胡说、叫嫂子！常大哥大。”

女子立刻改口：“嫂……啊嫂子，我们也是没办法，孩子闹毛病，急等钱用。找不到常大哥，只能来找你。”

这话说的，让许菲是一头的雾水。什么叫没办法，还孩子闹病，这又与常大哥有什么关系呢？

许菲性格急，可她聪明，看到这两口子，她闭上嘴等待下文。

还是那个男子，老孙拽了一下女人：“嫂子，是这么回事。年上里，常大哥找到我们，说能弄来一批坑木，倒腾过来就能挣大钱。他手头没有钱，让我们投一部分，挣了钱，二一添作五。我们就给他拿了五千元钱，这可是这些年，我们辛辛苦苦攒的一点钱。这都快一年了，木头没见，钱也没见，常大哥也找不到了。俺家的孩子有了毛病，要住院。你看，这没有钱，那个医院能收？怎么整，能找到常大哥最好，找不到，就得求嫂子你帮帮忙了。”

说完话，那男子又一次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