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挤入一层奶油，那种凝滞的感觉让白芒印象深刻。

然后，他眼前一亮。

如果说外面的世界因为铅云笼罩而灰暗无比，那么法师塔内就像晴朗的天空阳光普照，到处都是光明。

塔内大约有三人高，四壁没有灯具、没有火把，也没有发光的 宝石，但就是神奇的一片光明。

白芒感觉很惬意。从光线昏暗的黑网吧，到阴森恐怖的地府，再到铅云滚滚的光明谷，他究竟有多久没有享受到如此灿烂的光明了？人生没有后悔路，自己选择了自暴自弃，就必须为此承担后果。

“我很意外！”魍院长打断了白芒的遐想，奇怪的是并没有责骂，“你现在是在法师塔第一层，这是光明魔法最低级的‘光耀’，刚从转生池诞生的新兵，在这种光明魔法的笼罩下，没有不颤栗倒地的。可是你丝毫无惧。那么，就让我看看你究竟有多大潜力吧！”

法师塔第一层？可是没看见有楼梯到第二层啊？白芒想。

“现在可以告诉我这是什么魔兽了吗？”魍院长伸出右手，小熊骨架自动飞到了她手心。看到骨架缩成一团的模样，就知道这只小熊一定恐惧到了极点。

“它？……就是一头没什么用的熊。”白芒不理解魍院长为什么对一头废物这么在意。这个小家伙不过是白无常那死太监为了哄骗自己当骷髅硬塞过来的，还美其名曰“成长型魔兽”。地球上有那么多猛兽，比如狮子、老虎、猎豹之类的不肯给，偏偏给了头只会吃竹子，性情温和，代表着和平友好的吉祥物，还是个未成年！白芒不知道其实猫熊也吃肉，就算知道也不会给这头吉祥物任何好脸色。虽然他对猫熊没什么偏见，小时候去动物园还最喜欢看猫熊。可是因为恨屋及乌的原因，随骑士长来神殿的一路上就想把它甩掉。不料这小家伙死皮赖脸有一套，踢出去又滚回来，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就是死缠着你。弄得白芒也没脾气了。随便它爱怎样都好吧！万幸这是头骷髅熊，不用喂食不用哄，随它去吧！

“希望你善待它。任何一头魔兽都有它的用处，等它进阶了，应该会展现它的能力。对我们法师来说，一头魔兽是非常重要的伙伴。当你魂力耗尽时，它可能就是你保命的最后一道防线。”魍院长正色道。

“明白了！”白芒愕然地望向骷髅熊，难不成我能加入魍军，不是因为我玉树临风，而是沾了你小家伙的光？真是吉祥物？

魍院长这时已经冷然道：“值勤军官何在？”

一个身披黑色镶橙边法袍的法师行礼道：“院长大人请吩咐！”

“咦，是个男的。没兴趣！还是院长的身材赏心悦目呀！”白芒瞥了来者一眼，又把视线转回魍院长身上了。

“给他一件新兵法袍，带他去冥想室。这个新兵的试炼情况及时向我汇报。”魍院长吩咐完，轻盈地飞升而起，穿过天花板消失不见。

白芒惊讶地想：莫非那就是法师塔的上一层？可是自己又不会飞。他看向身边的男法师。

男法师脸庞黑瘦，一双三角眉横卧在额头前，像两座大山挤压着下方的模糊不清的五官，自然有一种凶相。他的话更是毫不客气：“那上面是布置有赤阶光明魔法的第二层，别说你现在上不去，就算上去了也是死路一条！现在跟我走，我们黑暗法师塔在下面！”

不知男法师念了什么咒语，白芒感觉脚下一空，眼前一暗，来到了一个新大厅似的的地方。这里死气沉沉，只有鬼火提供有限的照明，隐约可以看出面积与法师塔一层相仿，但布置凌乱，毫不讲究。靠墙是一个个关着门，大小和样式都不规范的小黑屋。大厅中央是一圈的骨质架子，架子上摆放着三层骷髅头，骷髅头眼窝中有淡淡的白光闪动，也不知有什么用。

凶恶的男法师不知从哪里变出一件没有镶边的黑色法袍套在白芒身上，又随手打开一间小黑屋，把他推了进去。吩咐道：“新兵的第一个试炼就是冥想。如果三个月内不能看到白阶魔法元素，就请立即滚蛋！滚蛋前别忘了叫我开门。只要把手按在门上呼叫我的名字我就能听到。记住我的名字是魍范法士长！”

“晚饭？”白芒噗嗤大笑。然后发现闯了大祸：没有控制好灵力波动，那位法士长一定听见了。

果然法士长的三角眉收紧了，恶狠狠地道：“新兵，你想接受炼狱的惩罚吗？”

“我不是故意的，长官！请宽恕我这一次吧，长官！”白芒连忙求饶，好汉不吃眼前亏，当了骷髅已经够惨了，再被炼上一炼，简直是惨绝鬼寰！

“为什么笑？”法士长追问。

“因为您的名字和吃晚饭很像。”白芒老实回答。

“吃晚饭？你认为我们不死神族需要这个吗？”法士长喝骂道。

“不需要！不需要！”白芒赔笑道。心里暗自嘀咕：你自己不需要，不见得别人不需要！起这么个好名字，就不怕被光明神族吃掉吗？

法士长的回答是砰的一下关上了小黑屋的门。

黑暗降临了，这是真正彻底的黑暗，连声音都 被彻底隔绝了。

白芒推了推门，果然纹丝不动，被锁死了。

眼前一片漆黑。白芒就像瞎子一样，摸索着坐了下来。

他怨气十足：这是嫉妒！嫉妒！看我在统领面前即将得到重用，就给我小鞋穿，还关我小黑屋！等我出来一定到统领面前告上一状！

其实白芒误会了，黑暗法师训练的第一步还真是关小黑屋。只有感知到魔法元素，才能开始魔法基础训练。小黑屋就是为了避免外界干扰，加快感知速度而建造的。

白芒抱怨了一阵，就开始感觉百无聊赖。然后才迟钝地想起自己正在进行第一次试炼，试炼的要求是看到什么白阶魔法元素。可是谁来教我怎么看？晚饭先生根本没尽到指导义务嘛！

白芒并没有冤枉法士长。法士长原本是要提醒白芒几个注意事项的，可是白芒竟敢嘲笑他的名字，让他鬼使神差地“忘记”了这件正事。

试炼这件事还真重要！今后吃香的喝辣的泡妞的就靠它了！如果不能成功，晚饭先生还真敢让自己滚蛋！所以白芒认真起来了。

白阶魔法元素在哪里？我看我看我看看看，我黑我黑我还是黑！折腾了整整半天时间，眼前仍然是一片漆黑。由于魂力消耗巨大，白芒感到一阵虚弱。

仿佛眼前有一个鬼脸在肆意嘲笑，定睛一看那是晚饭先生的丑脸。白芒愤怒了！

明知道我在冥想，还故意来干扰我，是想让我走火入魔吗？

白芒挥了挥手，要把鬼脸赶走。忽然又觉得发现了一件很关键的事，决定自己能否成功的事。

究竟是什么呢？

对了！是“冥想”！

白芒毕竟经历过两年的武校生涯，武校中的教练是有人练气功的。再加上道听途说和武侠小说，他知道修炼气功或者其他什么神功是要在体内找到一个点，比如说丹田什么的，然后意念集中在这个点上入静，接着就会有源源不断的能量来通经脉，然后神功大成。他自己也尝试过，可惜没有名师指点，怎么也不成功，于是彻底放弃了。

气功里的入静不就是冥想吗？只不过气功冥想的是体内，这里的魔法冥想的是体外。用专业术语来说，一个是内视，一个是外视。还有一个区别是这里的练功条件比地球好太多。小黑屋是彻底的静，如果白芒还是人类，一定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及呼吸声。而在地球上半夜爬起来练功，入静正找到感觉时，突然轰隆一声，远处有集装箱车飞驰而过，回声和震动在静夜里传了老远，于是又要重新入静。要不是他现在没有了肉体、经脉，他还真想在小黑屋里练一练气功，然后就可以在魔法的世界里大杀四方！不过真让他练成了其实也白搭，因为他不知道任何气功运用的法门，最多能取得强身健体的功效。大杀四方之类的，纯粹是白日梦！

好在白芒现在总算找到了思路，开始静下心来，认真冥想，希望从眼前的无边黑暗中找到魔法元素。不知过了多久，眼前的黑还是黑，完全没有任何变化。他开始焦躁起来。其实他本不必焦躁，晚饭先生给了三个月，就是让他冥想感悟久一些。三个月能找到魔法元素已经是上上之选。还有更多的看上去很有天分的骷髅新兵根本找不到魔法元素，只能去其他兵种。所以小黑屋的淘汰率一向是百分之九十以上。

白芒不知道这些，又急于在美女统领面前表现，所以缺乏耐心。

在一片漆黑中寻找什么莫名其妙的魔法元素，简直就是无中生有嘛！无中生有那是造物主才有的能耐吧？《道德经》名言不是说：“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吗？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生吧！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生吧！生吧！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白芒魔障了。

如果此刻观察他的眼窝，会发现他的魂火由躁动渐渐趋于平静，恰恰吻合了感悟魔法元素的最佳状态。

一片漆黑中，突然诞生了几粒芝麻大的白点。白芒选择无视，继续默念地球版的咒语。

白点越来越多。

白芒想，哪来的萤火虫？继续念咒语。

白点几乎占据了整个视野，还有继续增加的趋势。

白芒毫无知觉，继续念咒语。

白点中央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了一圈红点。

咦，太阳出来了吗？白芒认真的想。

然后，

他晕倒了。

因为他的魂力彻底耗尽了！

从来没有一个亡灵法师在冥想中将自己的魂力彻底耗尽。白芒做到了。他的名字将载入史册，高高占据第一名！不过，是蠢才榜的第一名！

白芒醒来的时候，眼前还是一片漆黑。

究竟发生了什么？

道生一……白点红点出现在眼前。

吃晚饭……眼前恢复漆黑。

莫非已经找到了魔法元素？就是那些白点红点？

白芒又实验了几次，确认无误。

该去找晚饭先生了吧？也不知三个月超期了没有。

可惜小白点只是感知到的魔法元素，不能用于照明，所以白芒只得四处摸索小黑屋的门。

找到了！

用灵力呼叫：法士长！

没反应。

魍范法士长！

还是没反应。

吃晚饭了！

门打开了！

又看到了大厅的鬼火和晚饭先生凶恶的脸，感觉就像过了一个世纪。

“这么快就要放弃了吗？你这样的废物新兵我见得多了！还不给我滚！以后再也别靠近法师塔！”晚饭先生怒喝。

“不是的，法士长……”

“什么不是！你想尝尝炼狱的味道吗？”

白芒火大了。关在小黑屋已经憋了一肚子火，叫了半天门才姗姗来迟，还不让我把话说完！于是他不计后果怒吼了：“吃晚饭你这个只会吃软饭的饭桶！我已经完成试炼，你敢阻拦我？看看到了统领面前是谁先下炼狱！”

“完成了试炼？”魍范法士长震惊得三角眉几乎都要拉平成一字眉。确实是他的失误，小黑屋的门固化了探测魔法，开门前他本应先检查一番。可是竟然忘了这最基本的程序！对他这个从未犯错的职业军官来说简直是不可思议的。难道就因为这个新兵一句“吃晚饭”就让自己不再冷静？看来修炼还是不够啊！

法士长把手贴在门上，念动一个极短的咒语。很快他的橙色魂火剧烈跳动，浑身发抖。让白芒以为他碰到了高压电。

“是我失职了！我会向院长大人自请炼狱处罚。”法士长转向白芒说道。

白芒对法士长的自责很诧异，没想到晚饭先生还是个有担当的好汉。比起地球上那些犯了错只知道推卸责任的官僚们高尚太多了！

没等白芒多想，眼前就浮现出那个修长、绝色、冷清的身影。

——魍思院长。白芒心中的“思思”。

瞬移来的魍院长没有理会白芒的痴呆，面带怒色地对法士长说：“希望你有充分的理由打断我的研究。”

法士长行了一礼道：“属下有重大失职。未能及时发现试炼新兵只用一天时间就感应到了赤阶魔法元素。更未发现他因为魂力耗尽昏迷了整整两天。请院长大人给我下炼狱的处罚。”

“这件事不能怪法士长。”白芒插话道，“若不是法士长的指导，我也不会这么快感应到魔法元素。至于昏迷……那是我过度好奇，不懂收敛所致。”白芒为法士长遮掩了真相，他真的自请处分赢得了白芒的尊重。法士长愕然地看了白芒一眼，似乎不敢相信他会这么说。

“只用一天直接感应赤阶魔法元素？”魍院长像是没有听见白芒的话，也没有看见法士长的神情变化，只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索中：“我神族历史上似乎没有先例。”

又用手指向小黑屋问：“是这间冥想室吗？”得到法士长的点头示意后，立刻将手按在门上细细感应。随即自言自语道：“如此短的时间，如此快的进阶，足以媲美神族历史上公认的鬼才镶蓝袍魍快。可惜昏迷了两天，魂力受到太大的损伤。不会把这样的鬼才毁了吧？我得检查看看。”

说做就做，白芒立刻被她抓了过来，一波魂力波动瞬间笼罩了他的头部，也不知用的是什么探测魔法。

白芒很屈辱：思思小姐，淑女一点行不行！让我走过去不行吗？把我这么抓来抓去的，当我是实验室的小白鼠啊？男人的尊严好受伤！

魍院长突然将手中的白芒一放，白芒立足未稳，跌翻在地。只听到一阵兴奋的灵力波动：“竟然没有损伤！似乎还有少许进步？不错，这将是一个新的研究课题！”

白芒欲哭无泪：这个美女真极品！

“你为什么趴在地上？还不起来！”极品美女又发话了。

“院长大人，那我的处分？”法士长惴惴不安地问道。

“什么处分？嗯，这件事你办的很好！如果谁要处分你，我会替你求情的。现在立刻去通知所有绿阶以下的法师到场，我们魍军有新成员加入。准备授袍仪式。”

很快，数百名法师接踵而至。和魍院长一样披着镶绿边法袍的也有四名之多。让白芒失望的是：帅哥竟然比美女多。难怪思思不将我放在心上，原来是曾经沧海难为水，更何况光秃秃的骷髅能有什么竞争力？一定有什么办法可以重塑肉身。那样小处男的幸福生活才会到来。

仪式开始了。魍院长简要说明了举行仪式的原因。众法师向白芒望来。这种万众瞩目的感觉让白芒有些飘飘然。

“战争期间一切从简！立誓！”魍院长宣布。

五根法杖突然凭空出现，同时架在了白芒头上，让他连缩头躲避都来不及。出手者正是五位绿阶法师。

“别乱动！跟着念！”魍院长小声提醒。

“燃尽魂火！死神军团，无敌！”

“燃尽魂火！死神军团，无敌！”

“燃尽魂火！死神军团，无敌！”

数百法师的整齐的声音如雷霆震撼着白芒的魂火。在其中，他也听到了自己的声音。燃尽魂火亡灵法师就会魂飞魄散。只为了胜利，可以不惜一切，甚至付出灵魂为代价！白芒感受到了一种力量。这种力量叫：

军魂！

现在自己也成为他们的一员了吗？

“赐名！从今往后，汝为死神军团麾下魍军一员。以魍白芒为名。”魍院长宣布。

有法师捧上一袭镶赤边的黑色法袍。捧袍者正是晚饭法士长。

“赐袍！”魍院长宣布。

穿上新法袍的白芒觉得自己很神气。唯一遗憾的是法袍只盖住了骨架，却没有盖住骷髅头。和在场的数百法师相比，简直丑死了！

“白阶法师见礼！”魍院长又道。

看见十数位法师朝自己行抚胸礼，白芒想要还礼却被法士长悄悄制止了。白芒大致明白了下属必须行礼，而上级不必还礼的规矩。

随着一声“礼毕！”，法师们按照等阶有秩序地四散。只留下了魍院长和晚饭法士长。

想到自己成了“上级”，而不再是“新兵”，白芒心情大好。

果然不愧是媲美神族鬼才的天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