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北京时间晚上八点四十六分，昆明市境内发生一起骇人听闻而且匪夷所思的凶杀案：一名年仅十周岁正上小学四年级的儿子亲手杀死了自己的母亲，炎炎烈日，藏于居所几日，遗体业已严重腐烂发臭。据传当警员从报警地离开的时候，屋里屋外到处可见呕吐之物。

此案自然而然遭到了昆明市公安局的高度重视，直接越过县公安局亲自审理。

一位看上去大概二十出头年纪轻轻的男性警员小心翼翼拿着刚刚记录下来的供词，快步穿过市局走廊，来到一扇挂有“局长办公室”的牌匾门前，敲了敲门，听闻“请进”二字后连忙走入。

“局长。”年经男警员将手中的资料往被他称作“局长”观样貌起码有四十多岁的男人面前一放，脸上带着惊诧：“这是关于这件案子的记录，您看看！”

暂时还不理解年轻警员为何如此急切头上顶着“局长”二字的中年男人接过资料，大致只看两眼后神色微变，但还是冷静镇定，反问男警员：“资料的内容，有核实过吗？”

男警员说道：“上面的内容大部分我都已经核查过了，确实是没有问题。只是……”

手拿资料进入局长办公室的年轻警员有些吞吐。

“只是什么？”中年男人边看边问。

二十出头的警员挠头说道：“只是我们并未找到有能证明死者身份的物品，就连身份证也没有，周围村民对她同样所知甚少，通过报案人以及部分村民的口供，姑且知道死者名为陶韵萍便再无其他线索。”

当警员说到死者名叫陶韵萍时已有四十来岁的局长明显随之稍稍变色，平静渐渐变成凝重，双目眯了眯，再次审视起自己手中资料。

恨不得一字不落的中年局长看完，站起身形，对着一旁等候发落的男警员说道：“迅速把此案疑犯带到一间单独的审问室，我要亲自问问。”

意料之外的吩咐让年轻男警员一时没反应过来，稍后急急答应一声，出了办公室。

从木屋被带到昆明市局那刻起就被各种身穿制服的人问东问西显然身心俱疲的张子孑，连他自己也不记得有多少次进入这种里面只有一张桌子三张椅子两张放这边一张放那边给自己坐的房间了，只一个劲的低头扣手指。

或许十岁小男孩的心里也很清楚，这种等待一时半会儿并不会结束，但这次房门打开的声音却比以往任何一次来得都要早得多。

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张子孑没有抬头去看，对他而言这里的人穿上那种几乎是一模一样的制服之后，男的一个样女的也是一个样，业已勾起不了这位被对方称作“疑犯”的兴趣。

张子孑不抬头看，对方也不开口，时间久到让男孩心里生出自己是不是听错了的错觉，这才忍不住偷眼看去。

这次进入房间的只有一人，年龄可以让张子孑喊他伯伯，身上的制服也与其他进入过这种房间的人有所出入。

与其他人不同的是他身上带着若有若无不怒而威的气质，被他盯着犹如面对豺狼虎豹一样令人发毛、生出寒意。

张子孑眼中的“豺狼虎豹”没有急着发问，同样是在上下打量张子孑周身。

时间滴滴答答流淌而过，此时的张子孑也只能听到自己刻意压制不敢大喘气的呼吸声，以及自己砰砰直跳的心跳声。

直到十岁小男孩即将要受不了这种无形高压之际，对男警员说要亲口审问疑犯，以及被疑犯本人看作是豺狼虎豹的中年局长终于开口了：“你叫什么名字？”

本着沉默寡言的性子张子孑并不想开这个口，但在身穿特殊制服的局长目光注视之下还是情不自禁答道：“我……我叫张子孑……”

“你多大了？”

“十……十岁……”

“读几年级？”

“四年级……”

“家住哪里？”

“……”

完全不给张子孑过多反应和思考的时间，在连珠炮式的追问之下，中年局长确定了这些基本信息与他看过的资料没有出入。

须臾过后中年局长进入正题：“张子孑，我接下来问你的问题，你要如实回答，听明白没有？”

相比在其他警员面前，此时张子孑出奇地表现百依百顺，对他点了点头。

这位市局头衔最高的男人开口问道：“你母亲叫什么名字？”

“陶韵萍。”

“你还记得你是什么时候上的小学？”

张子孑回想片刻说出年份。

“上小学之前你在哪里？”

张子孑回答的是村庄。

“再之前在哪？”

男孩答不上来了，摇摇头。

“除了学校、村庄你再没有去过其他地方？”

张子孑的答案模棱两可，可能有，可能没有，他想不起来。

眼见着这条路问不下去，局长改而问道：“你的母亲是你杀的吗？”

张子孑这次十分肯定地点点头。

“为什么？”

他沉默了。

为什么？张子孑也在问他自己，是的，他也不知道是因为一时兴起还是日积月累的怨恨，很多事情做起来没有理由，即便是一个成年人亦不清楚做一件事的意义何在，况且一个十岁孩童。

少许，他说道：“她该死。”

很难想象一对母子之间究竟会发生什么才会让这句话出自一位儿子之口，中年局长目光在他脸上久久凝视，心里竟不由一阵悲凉。

他说道：“她是你母亲。”

张子孑抬起头：“我从来没有把她当作母亲！”

或许只有认识他的人才知道，能让张子孑一次性这么大声说这么多字是有多么破天荒。

一大一小的目光相对，最终还是年幼的张子孑败下阵来，方没有在空中发生多大的火花。

中年局长突然问道：“你父亲呢？”

“我没有父亲。”

见对方站起身形，张子孑补充道：“我一直都没有见过他。”

特殊制服的中年局长什么话也没说，深深看了十岁杀母的男童，出了房间。

或许他做梦也想不到，以后为张子孑路上出力最多的人，就是眼前这位不怒而威的四十多岁局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