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莺歌被一阵噩梦惊醒。

拂去额头的虚汗，她披上外衣缓缓走到书桌前，点燃蜡烛，拿出那张明月楼的地形图细细端详了起来。

这两日，她已将西苑里里外外检查了个干净，白日里修习时也将南苑瞧了个究竟，这两处地方显然并没有什么异常。

那么东西最有可能会藏在东苑、北苑或是正恩大殿这三处院落。

正恩大殿现下她还无法靠近，眼前只能先从东苑和北苑这两处开始着手调查。

想来今夜也无法入眠，索性就去这两处看看。

莺歌简单收拾了一下，熄掉蜡烛，蹑手蹑脚的出门。

来到东苑时，制药司和雅信馆这两座院落灯火通明。

莺歌使用轻功利落的翻进了制药司的高墙，院里异常安静，小厮们各司其职，研磨、制药、炼药、试药……

莺歌避开守卫，推门进入了丹药室。翻找了许久，但除满柜子的珍贵药材外，一无所获。

雅信馆中也是如此，只有一堆任务卷轴。莺歌摸索了许久，也没有发现任何机关或是暗格。

这两座院落过于显眼，平日里进出的人多且杂。若她是藏物之人，断然不会选此等危险之地。

那么，现下就只剩下北苑了。

莺歌避开夜里巡查的队伍来到北苑。

置身门外，莺歌便闻到了一阵淡淡的兰花香气，和那日在萧册身上闻到的一模一样。

想起萧册，莺歌不寒而栗。

今晚可不要遇见他才好！

双儿曾说过，萧册身旁有两名高手，程毅和纪灵焉。

贸然翻墙进去定然会被发现，若是当成刺客抓起来，便得不偿失了。

该如何进去呢？

正想着，身后传来一道低冽的嗓音。

“你是何人？这么晚在北苑门外鬼鬼祟祟的干什么？”

这声音，好像是萧册。

糟了！！！

莺歌心下一惊，小声喃喃道：“怎这般倒霉？”

方才出门前应该看下黄历的，怎就偏偏遇上了这铁面阎王！

“转过头来。”萧册见眼前人没有动作，顿时怒火中烧，没好气的开口。

莺歌眉头紧锁，想着横竖今日都躲不掉了。只能低头，慢慢转过身朝萧册行礼，“大公子好。”

“起来回话。”

“是。”莺歌站直身子，却依旧低着头。她确实不想瞧见那张脸，尤其是那双眼睛。

“你很怕我？”萧册凝视着眼前恨不得躲进地洞里的女子，怒气消了大半。

“没有。”

“那为何从方才开始便一直低着头？”萧册质问道。

莺歌沉默，她不知该如何解释。此刻她只想赶紧逃离。

“抬起头来。”声音低沉却不容驳辩。

莺歌只得抬起头来望着萧册，眼前只他一人。

程毅竟不在他身后！

北苑微弱的灯火映在萧册那张英俊的脸上，棱角显得更加分明。

那双洞若观火的眼睛里，此刻正映着她的身影。

“叫什么名字？”她看见他的薄唇轻启。

“回大公子，我是新晋舞姬—莺歌。”

“新晋舞姬此刻不待在西苑休息，怎会出现在此处？”

莺歌眼珠子一转，装作可怜兮兮的模样，道：“我有些睡不着，就想着出来散散心。哪成想却迷了路，不知不觉间就走到北苑了。”

“你的侍女没和你说过明月楼的规矩吗？”萧册并不吃这套，抬高了音量，郑重其辞说道：“过了戌时，舞姬不得擅自离开西苑。违者重罚。”

“公子恕罪。”见萧册似乎并不打算放过她，莺歌跪地求饶。“此事和我侍女没有关系，我甘愿接受任何责罚。”

此事双儿并不知情，不能把她牵扯进来。

“起来吧。念在你是初犯，这次就算了。但下不为例。”

“谢大公子，莺歌记住了。”莺歌站起身，朝着萧册行礼。“公子若是没有别的吩咐，莺歌就先退下了。”

“等等。”莺歌正想迈开步子，却被叫住。

“公子还有何吩咐？”

“会做饭吗？”程毅不在北苑，他到此刻还饿着肚子。

“啊？”莺歌没想到萧册会问她这个问题，一时愣在原地。

“不会就算了。”萧册转身推开北苑的门。

“会一点。”莺歌连忙开口。

萧册偏过头对莺歌说道：“很好。随我进来。”

“是。”莺歌跟着萧册走进了北苑，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进来了。

环顾四周，莺歌发现北苑里的陈设十分考究，足以彰显这位舞坊大公子在明月楼的地位。

小径旁摆着数盆兰花，一阵微风拂过，淡淡的兰花香气扑面而来。

莺歌有些恍惚，一时间竟分不清楚窜进鼻子里的到底是院子里兰花的香气，还是眼前这位少年身上的香气。

正想着，萧册突然停住脚步，莺歌没有防范差点栽倒在他身上。

他伸出手指了指，悠悠然道：“膳房在那边。”

“公子想吃什么？”莺歌瞥了一眼膳房的位置，而后问道。

“膳房里有什么，便做什么吧。”说罢，萧册径直走进了书房。

"是。"

刚踏进厨房，却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

地上到处都是摔碎的碗碟和散落的菜叶，锅里甚至还有烧糊的青菜。

这是刚刚经历了一场大战吗？

“这不会是方才那位大公子的杰作吧？”莺歌哭笑不得，无奈的摇了摇头，俯身收拾起来。

这偌大的北苑，怎么连个下人都没有，还得他亲自下厨？

收拾妥善后，莺歌发现膳房里还剩下不少鱼肉蔬菜，那便做几个拿手的青州菜肴吧。

从前在青州时，洗衣做饭都是习以为常的事。师父教她练舞习武，而她照顾着师父的日常起居。

捣腾片刻后，饭菜便全部做好了。莺歌将饭菜端到书房，萧册正在书房里看书。

“公子，饭好了。”她开口唤他。

萧册放下手里的书简，走到桌前坐下，莺歌将筷子递到他手里。

萧册看着眼前这一大桌子菜，疑惑地问道：“这些都是你做的？”

莺歌点点头，“都是青州的做法，自是比不上帝都菜系的，不知公子是否吃得惯？”

萧册夹起一块鱼肉，小心翼翼放进嘴里嚼了嚼。

抬头瞥见莺歌正一脸期待的望着他，眼底起了一丝玩弄的意味，冷声道：“勉强能入口。”

莺歌翻了个白眼，在青州时，凡是吃过她饭菜的人，无一不称赞的。

这人，真难伺候！

“公子不觉得难吃便好。”莺歌看了看门外的天色，对萧册说道：“已经二更天了，我得先回去了。”

萧册点点头，表示默许。

“廊上有一盏灯你拿去用，路上若是碰到了巡查之人，便说是我传你来北苑的。”

“是！莺歌告退。”莺歌走到廊上，角落里果然放着一盏灯笼。

是特意为她留的吗？

莺歌摇摇头，将这个可笑的念头抛到脑后。提起灯笼，快步走出北苑。

书房内，萧册注视着莺歌离开的背影，直至她消失在朦朦月色中。

莺歌走在回廊上，若有所思。

方才只顾着做饭，竟忘记看那东西是否藏在北苑，看来只能再另寻机会了。

她摸了摸手里的灯笼，手柄上刻着北苑二字。想起方才种种，莺歌顿感困惑。

萧册，你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莺歌赶紧摇了摇头，无论如何，她与萧册都不会是一路人。

她抬头望了一眼今晚的月亮，分外圆满。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何时，她也能求得圆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