漕帮传奇(钱坚迩尔善小说)免费阅读

送胤禛离开周府,周宝与钱坚互相看了一眼,尽皆露出了苦笑的表情。

回到客堂,周宝来回踱步,轻叹一口气说:“这贝勒爷,倒真是看得起我们啊。钱兄,你我商量之事尚未定下,得,这又得了新差事。钱兄,这事你怎么看?”

钱坚想了想,摇摇头说:“周老板,此事其实也没我们想的这么大。贝勒爷应该不止找了我们,我们只是他的安排之一。”

“为何这么说?”

“既然朝廷在漕运上有所安排,那自然有所定策。我们终究是民啊,堂堂皇四子,贝勒爷,又岂会把宝只压在我们这一处?”钱坚走到周宝旁边,作揖道:“周老板,随我去趟庵堂如何?”

周宝转身看向钱坚,反问:“去见一见翁岩?”

钱坚点点头回答:“是的,兄长这些年虽然不怎么参与日常的事务,但凡遇到事情,兄长也时常给我指点一二,这件事,我想问问他的意见。”

“哈哈,行啊,那我们赶快走,我也想见见。”

罗福庵在苏州城南外十五里处,是三进方正院落,临近运河,主殿供奉罗祖,偏殿无所供奉,留作收留流离的运丁。下了船,步行一刻钟就到了罗福庵,正是漕运繁忙之际,罗福庵中除了日常的人员,没什么人。

钱坚引着周宝穿主殿,入后院,走进一个偏房。房中,一个精壮中年稳扎马步,单手持书而看。

“兄长!”钱坚推门而进。

翁岩抬头看向门口的钱坚和周宝,脚下未动,开口道:“是福斋啊,快介绍一下身边的那位朋友把。”

“兄长先别练了,有急事。”钱坚引着周宝到屋里坐下,接着说:“这位是徽商周老板,这次是我请周老板过来的。”

翁岩手腕一动,手中的书径直落在桌子上,竞完整合上。吐了一口气,放开马步,站起身来,缓声说道:“周大老板远道而来,翁某失礼了。钱坚,是什么急事,你说说看。”

钱坚点点头说:“刚刚,皇四子胤禛到周府找了我们,询问了一番漕运事宜,还许下我们,若能规整漕帮,将许以官办。”

翁岩猛的冲向钱坚,抓住肩膀追问:“谁找了你们?”

“皇四子,胤禛!”

“私下登门,还是官帖拜访?”

“官帖拜访!”

翁岩深吸一口气,看向周宝,问:“此事因徽商而起?”

周宝笑着朝翁岩行礼说:“翁兄,此事不因徽商而起,但却因我而起。在那沐春花魁盛会上,我替钱兄竞得沉鱼,不曾想到这皇四子也隐藏在人群中,看到我银子耍的有些嚣张,就盯上了我。当然,钱兄也被盯上了。再加上在我府上他的言论,他应该是对钱兄更感兴趣。哦,不,是对漕运更感兴趣。”

翁岩听罢若有所思,走到梳洗台,洗了个脸,开口接着问:“那具体的要求是什么?”

“兄长,这就是我来找你的原因。”钱坚接过了话茬:“他说朝廷对于漕帮有所了解,虽有结社的性质,但都是为了求生,所以不会追究。而且,现今的漕运基本仰仗沿途雇佣的游民,而这些人现在很多都入了咱们罗教,有了罗教的组织,反而提升了漕运的效率,所以他想招安我们。贝勒爷希望我们将江浙的罗教成员归拢起来,统一管理,以便于朝廷后续有效的征用。”

“真是打的好算盘啊。”翁岩走到书桌旁,坐了下去,看向钱坚问道:“你们怎么看?”

“周老板,你说一下吧。”

“我是个商人,从风险上来说,这个事风险太大了。漕帮,哦,对,应该是罗教。罗教虽然教众甚广,但运河沿线各省的罗教均各自为政,所以根本不算结社,要把各地的罗教归拢,形成一股势力,太难了。”

“哦?看来周老板对我们罗教了解不少啊,你所言不虚,自明以来,一直有人尝试统合诸帮,但都没能成功。”

“当然不能。”周宝笑着打断了翁岩的话:“我猜的没错的话,这些人都用的都是草莽帮派之术,谈何容易?各省自有各省的情况,漕运之下,是千丝万缕的利益纠缠。朝廷也好,富商巨贾也罢,在这其中都安排了不少人,甚至不少罗教的庵堂就是他们建的,这种背景下的罗教,怎么能说是一教?大部分都是利益交易下的聚宝盆罢了。”

“哈哈,一语中的啊,那你也一定有计划了?”翁岩似笑非笑的看着周宝。

周宝往后一躺,双手一摊说:“没有,啥也没有,你让我分析没问题,我只会经商,对于帮派这样的事,我不擅长。”

“哈哈哈,周老板真是有趣。从你喊福斋为钱兄时,我就好奇,你比他年长应该不少,为何这么喊,现在倒是明白一些了。福斋算是交了个好朋友。”

“对哦,我还真没注意到呢。周老板每次喊的太自然了,我一点也没多想过。”钱坚也是一脸惊异的看向周宝。

周宝又摊了摊手,笑着说:“这就是周某的天赋了,比较有亲和力,毕竟周某一直认为自己还是很年轻的,充满朝气。翁兄不要调侃我了,钱兄带我过来的意思是想听听翁兄的见解,看看这事能不能做?”

翁岩也是笑了起来,摆了摆手说:“好好好,依我看,这也算是一桩好事。这天下的罗教,确实是应该有所作为了。这些年,我走访各地我教庵堂,确实如周老板所言,不少庵堂供着罗祖,全几无教徒。这次,朝廷主动找了上来,对于罗教来说是一次机会。是,各地庵堂背后势力错综复杂,但是哪方势力能比这爱新觉罗氏更大?”

“周某也是这么想的,大风险对应的也是极大的收益。”

“福斋也是这么想的?”

钱坚点点头:“兄长是知道的,若不是因为那事,我当考取功名,报效朝廷。如今,上天给了另一个机会,我是心动的。”

翁岩了然:“既然都认为此事可做,那我们要说的,就是该如何做。福斋,你可知为何各省能够各自成帮?”

钱坚思考了片刻,没能想出缘由:“不知。”

翁岩往后躺了躺,慢慢说了起来:“各省罗教背后情况各有不同不假,但草创之初,其实都是罗教三祖传的道,自前明已成体系,以亲情为纽带,以师徒之情构成组织,招募流落在外的运丁入教,成了如今的格局。后来,天下升平日久,漕运畅通,成了吸金的极佳通道,各省便逐渐被利益集团渗透。但各省罗教的底子还是在的,老一辈人依然在撑着,所以江湖上称我们是漕帮。因此,我们要归拢人员,这些老辈人,是我们的突破口,终究是讲些情义的。”

“原来如此,我就是纳闷,罗教一盘散沙,怎么能得漕帮的称号,原来背后还有一群前辈。”周宝有些恍然。

“是的,三祖传道时,教规颇严,才能让罗教广播天下。所以,我们欲建漕帮,关键一步也是如此,建章立制这一步非走不可。这一点,我们可以将罗教的教规加以改善,重新颁行,在教内使用,这样一来,可以有所约束,也好真正的让大家拧成一股绳,这样的绳子才有力道。”

“那其他各省呢,我们怎么说服他们也颁行教规?”钱坚问。

翁岩摇摇头,否定道:“不用说服他们,也说服不了。我有个初步的想法,我们只需做好苏州一地,等成事之后再去收拢他省。所谓漕帮,必是依附于漕运,漕运关键不外乎漕粮转运,从收粮、押船、转运、过检、入仓,方方面面都需要人,有人就有利益,有利益就有钱,漕帮需要这个。因此,这方方面面的人都要是我们的人。而这些对于我们来说,轻而易举,这些年,我将苏州各码头的人丁雇佣组织事务交给你,你也能看得出来,我们罗福庵的招工榜是备受认可的。如今,我们只需再进一步,广开香堂,先入教再入工,那这方方面面就很自然的在我们的掌控之下了。”

“这,大家愿意入教吗?”钱坚有些质疑。

“会愿意的,我知道你是担心这么做,咱们也会成那江湖帮派之流,结社斗殴,反而失去了庇佑大家的初衷。”翁岩轻叹一声,接着说:“庵堂收容运丁,只能解决他们一时温饱住宿,终究不是长久之策。之所以出现这样的情况,一方面是运丁们除了做苦工也做不了其他什么,另一方面是大家只想着眼前,不想着联合在一起谋求更好的收益,因此对于各方盘剥都是忍让,都成了习惯。只要咱们用教规把他们团结起来,我们就是一股难以忽视的势力,在朝廷法度的规范之下,我们统一调度,统一管理,就能保证漕粮转运通畅。在教徒中挑选一些有天赋的人,学习武艺,以作为漕运途中的护卫,防止盗抢的发生。这样一来,各地转运漕粮,必然就会直接找我们,由我们安排运丁。运丁们也只用入教,就能拿到稳定的收入,还不必担心路途上的风险以及盘剥。”

“啪啪啪~”周宝拍了拍手,称赞道:“翁兄有大才!这确实是一个好办法。依我看,不能只走这一步,而是应该双管齐下。”

“哦?怎么说?”翁岩问。

周宝回答:“苏州依翁兄所言,大势已定。但这小小的苏州,不值得二位同时在此消耗精力。我的建议是,请翁兄出山,再次游历各省,苏州独留钱兄依计行事。”

“游历各省?何意?”

“翁兄刚刚也说了,各省罗教的底子还在,还有些老辈人。想必,翁兄应该是有所熟悉,既然如此,那翁兄何不去结交旧识,就把刚刚的那一套话再跟他们说一番,也让他们归拢各自地域上的人员,开教立规。不管是真心为了庇佑运丁还是贪图钱财,我觉得他们都没有理由拒绝,如此一来,各地原本的组织也能自成一体。当然,翁兄需要想办法让各省信的,都是罗教!这样一来,虽各省派系不同,但最终还能以罗祖一脉的渊源合流。”

“你,是让我传教?”

“是的,古有罗祖传教,今日翁岩再传罗教有何不可?当然,一旦翁兄传教,那明面上这钱坚与翁兄也只能有传教之情了,待到时机成熟,天下罗教背后都承翁兄传教之恩,漕帮自成!那时,翁兄是功德无量啊。”周宝看向翁岩,不再说话。

“兄长,我觉得可行,这样一来,有苏州作为底子,其他各省也能各树旗帜,只要都信奉罗教,我们再不时以漕运合作为理由约见各省管事,形成定制,互相帮衬,骨架便起来了。”钱坚被说动了。

翁岩轻笑一声感慨:“周老板果然是周老板啊,不愧是徽商巨富,这一番布局能力令人钦佩。传教做祖,你这是 给我画了好大一张饼啊,哈哈。”

“那不知翁兄,是否愿意出山呢?”

“哈哈,福斋,这苏州就靠你了。”翁岩看向钱坚,心中也是火热无比。

钱坚朝着翁岩抱拳行礼:“兄长放心。”

“还有一事,我想,这苏州罗教从今日起就改名自认漕帮吧。一则是四贝勒授意咱们以漕帮为名行事,此番也算是回应;另则也是江湖早有此名,既然决议归拢,各省都会行动,那我们提前占用此名,在未来还能占得先机。”周宝又补充道。

“可以,但不宜大张旗鼓。我觉得可以选一个良辰吉日,就在咱们罗福庵开香堂,定帮名。”钱坚想了想,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福斋,可行。既然此计已定,我就不参与了,我这就收拾收拾,三日后漕船起航,我便随之北上。”

翁岩自幼在少林习武,行事雷厉风行,见事情商量的明朗,也不再犹豫。三人继续商量片刻,细化初创漕帮的种种细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