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淮心中已然明白她想法，叹一口气，温言劝道：“你救不了她们的？”

别看柳襄一跳三丈高，但就是个纸糊的老虎，连自己的命运都掌握不住，还妄图拯救杜若君姐妹，真是螳臂当车。

“伏惟圣朝以孝治天下……”

“杜若君不会像你这么单纯无知，柳津不会掺和杜家女儿的事，杜家也不会脸大到动柳家女儿……”

“有枣没枣先打三杆子再说。”

“长安城那群人不会让你打的，你以为你是谁。”

“我就是想把母亲和姨母从含元殿里迁出来，过两天消停日子……”

“这还差不多。”

谢淮说着从怀里掏出一枚净白羊脂玉中间雕刻‘魏’的令牌，见之如见谢淮。

柳襄拿到眼前随便瞟了两眼，唇边有一抹淡淡的笑意：“多谢殿下。”

望着她雀跃的背影，谢淮忽然想起孟子所言‘虽千万人吾往矣’。

当柳襄拿着谢淮的令牌，把杜若君和杜若茵从人多口杂的含元殿接出来，换到人少安静的平乐宫之后。杜若茵再一次挑刺，左看右看不顺眼。

“知足吧。”柳襄有些不耐烦道。

杜若茵当即反驳：“你这是对长辈应该有的态度吗？”

“你都是阶下囚了，还托什么大啊。”她已经不是太子妃，柳襄也懒得跟她客气，“你说你们杜家都是些什么人啊。”

“我们杜家怎么了？比你们柳家强太多，若不是杜家你早就饿死了。之前吃杜家穿杜家的时候，怎么没见你嫌弃杜家？”

“都少说两句吧，妹妹，前两天你还喊饿呢。”杜若君揉了揉太阳穴。

柳襄笑道：“哼，看姨母中气十足的样子，估计没饿着。通知下姨母，谢淮没看上你，按照对待……就没入掖庭。”

其实谢淮拒绝的是杜若茵和杜若君。

之前她听服侍谢淮的人说，谢淮告诉谢衍，长子嫡出很重要，谢淮没有成婚是不会纳妾的，何况以他现在的身份，高门贵女任他挑选。

杜若君听懂言外之意，轻轻别过脸去。

若是谢淮拒绝，那么只能没入老皇帝的后宫，了此残生。

柳襄走过去，将杜若君搂在怀里，轻轻拍着她后背，安慰道：“母亲，你还有我呢。以前是你保护我，现在我来保护你。”

“切，少在我跟前上演母女情深。”杜若茵冷哼一声，“柳襄，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晚饭还早呢。”

杜若茵白了她一眼：“你既然有谢淮的令牌，再弄几个人出来。”

柳襄报之以白眼：“你未免太抬举我了。”

“你这孩子听不懂好赖话啊，姐姐，你看看她。”杜若茵道，“你身边没有心腹怎么能行。”

“哦，啊？”

杜若君连忙坐直，看着柳襄道：“对，这些年你二叔一直不管你，突然管你肯定有什么猫腻，你最好在……”

她和杜若茵很清楚，柳襄现在借着柳家扯大旗，等到了长安柳家，柳津不会害侄女，但她一个人住在柳家，身边没个可靠的人不行。

柳襄陷入沉思。

杜若茵见她听进去了，难得有机会教训这个经常跟她吵、且她吵不过的晚辈，自然要好好提点提点，道：

“我有几个心腹，都给你了。你不用担心她们会被人收买，破城容易收人心难。

听不明白是吧？没关系，姨母慢慢教你。

宫中的婢女大多是山东人，太极宫中都是关中人，乡音都不一样，肯定会排挤……能遇到一个旧主子，高兴还来不及呢……”

柳襄一言不发——杜若茵可真是聒噪，很后悔把她弄出来。

杜若茵继续大发慈悲地解惑：“这两天我会给你籍贯是山东的婢女，都是很靠谱的人。

估计你连身边该有多少婢女都不清楚？

既然柳津是丞相，爵位是国公……

丞相府的姑娘，管事的嬷嬷三个，嗯，你带一个过去就行，人多估计你婶母不痛快，从宫里挑个稳妥年长的。

一等女使四个，你带两个过去，我身边的踏雪、寻梅就不错；二等女使八个，你带四个过去；剩下的你二婶会给你配齐的。

你别以为我好心，你出息了，把我跟你母亲从四方墙里捞出来。为避免你言而无信当白眼狼，我会死死抓住姐姐的。”

柳襄注定嫁到高门显贵，天子经常赏赐婢女给臣下，到时候只要柳襄跟周皇帝说一声，她们才能真正解脱。

杜若君无奈地看了眼妹妹，嘴上不饶人，别人落了好也不记着她恩情。

见柳襄继续发呆，杜若茵走过去用食指轻戳她眉心，训道：“你听到了吗？我觉得谢淮不错，你射他一箭都不跟你计较还帮你……”

“多谢姨母。”柳襄回过神来，边往外走边道，“我还有事，母亲和姨母先休息。”

杜若茵在风中凌乱，看向杜若君：“她为什么要谢我？”

“我不知道啊。”

“她不会是不愿意吧？”

“我不知道啊。”

“那你知道什么？”

“我不知道啊。”

杜若茵被她打败，抱了个软枕占了大殿内最大的床。

……

柳襄来到洛阳城内迎风阁，这里的炙羊肉不错。

迎风阁原是洛阳城最大的酒楼，要提前三日预约才能有一个位置，八个月前开始打仗，这里的人越来越少，现在饭点走过去二楼还有个靠窗位置。

她吃着炙羊肉，想到什么，冲走下楼梯的小二喊道：“温一壶兰陵酒。”

小二唱着喏离去。

羊肉滋滋的冒着热气，她用筷子将肉片翻了个，然后把烤好的羊肉夹起，沾了酱汁放在碟子上冷却一下。

这时候有一群人上楼来，踩着木楼梯‘咚咚’作响，他们嘴里说着下流笑话，刚上楼就瞥见窗边的柳襄。

“喂，小娘子，过来给爷唱一个。”

“哈哈哈。”

柳襄转过头，问他们道：“谁麾下的？”

有个脸上有刀疤的男子坐在她对面，向右上方拱手道：“燕王。”

“哦。”柳襄十分淡定的掏出谢淮的令牌，直怼到他面前，质问道：“魏王说不许扰民，你们没长耳朵吗？！”

有人眼尖，拽着刀疤男道：“她是柳襄。”

刀疤男惶惶然站起，勉强挤出一丝笑容，牙齿咬的咯咯作响：“柳……柳姑娘……”

“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