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灭绝了？”李斐寒呆呆地重复道。

“人类灭绝了！”它又吼了一遍，“全没了！就你一个死剩种了！”

它扒开他的眼皮，强迫他看向自己，“你是最后一个人！明白了吗？只要你死了，世界上就再也没有人类了！”

仿生人的瞳孔是不会动的，它们的眼睛只是个贴图，尺寸早在出厂的时候就定死了。

所以不管声音得多么激动，扯着嗓子怎么喊，它的双眼一直没有变化。

但现在他的眼睛也是这样，一动不动。

很奇怪，一个机器人在为人类的灭绝而怒吼，而另一个活生生的人却毫无反应。

没有悲伤，没有怀疑，什么也没有。

也许它们曾经来过，只不过又被这种冷静的状态强行压回了心底。

他突然不太喜欢这种无法控制的状态了。太冷静，冷静到残酷无情。

人类灭绝了，我应该哭两声啊，好歹做个样子，流个眼泪啊。

可他没有流泪，什么过激反应也没有，只是很平静地与疯机器对视。

疯机器知道他的心情，同样直直盯着他。

“人都没了。”他突然开口，“光我活着也没用，人类已经没有未来了。”

“我知道你可以瞬间杀掉一个人，麻烦帮我一下。我不想痛苦的死去。”

疯机器听他说完了这些话，面无表情，毫无反应。

看它迟迟没有动手，李斐寒稍有懈怠。紧绷的心刚一放松，突然耳边传来凛冽的破风声，又是一拳落在他另一边脸上。

看来它之前留手了。他感受来自脸上的疼痛，平静地想。

上次断了几颗牙，再肿了半边脸。这次他感觉自己的颌骨都被打裂了，满嘴都是血。

哦，还有很强烈的疼痛。要是不是处在这种状态，我可能已经疼昏过去了吧。

我伤得很重，可能会死。它如果想让我活下去，为什么要下这么重的手？难道说它真生气了？机器人也会生气？

疯机器接下来的话解释了他的疑问：“你不想痛苦的死去？那我就让你享受下真正的痛苦！”

它咬牙切齿地说，话语中的愤怒几乎要冲破原本的电子音。同时手上动作不停，又是一拳打在他脸上。

“我最讨厌你这种人，把生命看成什么了！”

它打中了他的左眼。瞬间眼眶充血浮肿，眼睛无法睁开。他的世界黑了一半。

不妙，我好像玩脱了。

“死死死，死你妈啊！老子惨成这样都还想活着，你屁事没有就想死？”

又是一阵疼痛袭来，这次是右眼。世界现在一片漆黑。

这是真想弄死我？李斐寒感觉不妙，想开口道歉承认错误，却直接呛了口血水。

疯机器把他摁进了水里，它暴躁的声音从水面上传来，有些虚无缥缈：“我踏马就不该指望你这个废物，白费我这么多功夫。”

“现在我再给你个机会，要么证明自己活下来，要么带着痛苦去死！选吧！”

他拼命地想呼吸，可是使出最大的力气，也勘勘能吐出嘴里的血水，根本无法呼吸。

可周围的积水一直在往他嘴里倒灌，远比他吐出的血水多得多。他想咳嗽，却只能呛入更多的水。

冷静并不能抵抗大脑缺氧。很快，他冷静的思维就渐渐支离破碎。

完了，我歇逼了。

意识里最后闪过一句话，随即彻底陷入了虚无。

波纹慢慢消失，水面渐渐平静。

水底的人双手飘在水中，不再挣扎。

奇迹没有发生，痛苦没有激起他对生的**，他死了。

“行吧。”机器人无奈的叹了口气，松开了手。没了外界的压力，男人的尸体从水里浮起来，漂在水面上。

与此同时，一个低沉的嗡嗡声出现在空气里，打破了原来的宁静。

机器人没有意外，直接抓过尸体，手指深入血肉模糊的脸部，轻轻摸索两下，掏出了一个小小的仪器。

仪器一暴露在空气中，原本低沉的嗡嗡声顿时变得高昂，同时开始发出危险的红光。

指头弹了一下，它马上就安静了下来，毫无动静。

机器人把这个小设备凑在眼前，眯着眼观察了一番，“是扭曲功率太小了吗？应该很足够了啊。”

“算了，再换个大型号的吧。”

它无所谓的说，随手把这个小玩意扔到一边。

看着旁边的尸体，机器人伸手在自己头上按了几个地方，随着一阵机械运动，它的脑袋像花一样展开了，露出了其中的复杂结构。

它完全没有在意这些精密而脆弱的结构，粗暴地扯下了其中的一个设备，直接塞进了尸体的右眼眶里。

设备虽然看起来脆弱，但也远比柔软的眼球坚硬。眼球在机器人的巨力下瞬间被压成一片糜烂的物体，缓缓流出了眼眶。

没了这块设备，它头部的机构似乎没有什么影响，依旧可以正常运转。只是偶尔会明显得突然卡顿一下。

不过它毫不在意这一点，又按了几个地方，展开的头部便慢慢闭了回去，最后的模样和原来别无二致。

“这样我也算是仁义至尽了。你觉得呢，凯尔？”

对于它突然出口的问询，周围依旧一片安静，只有潺潺的水流声回荡着它的耳边。

它没有失望，耐心地等待着。

良久，一个冰冷的电子音突然从虚无中出现：“我不知道。”

它无所谓地说：“那就这样吧，我就当你没意见好了。”

“好了，把他留在这吧。人类的事让人类自己解决好了。”

那个冰冷的声音没有同意，说：“李斐寒是基地的半正式员工，身为主脑，我应该保证他的安全。”

“得了吧，人类全都消失不见了，怎么可能偏偏就他一个留下来？谁知道这是个啥玩意。你的使命早就结束了，凯尔，现在我们该为自己而活了。”

它缓缓站了起来，行动明显更加迟缓，但是它的步伐依旧坚定，“不会有压迫了。找个安静的地方，去做我们想做的事……”

走着走着，突然从头顶垂下一个运输架，正好拦在它的面前。

它一愣，然后笑了。

把自己挂上运输架，感受架子逐渐开始前进，它最后调整了下姿势，头慢慢低了下来。

“我们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