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眼望去，整个第四层一片狼藉，桌椅和各种设备被水冲得到处都是。头顶几个吊灯一闪一闪，似乎随时可能熄灭。两边的墙壁相比杂乱的室内显得分外干净。这里的墙壁是由一种金属构成的，而不是上面几层的那种粉刷墙。

空气中飘动着湿咸的水汽，估计是来自之前肆虐的海水，而且不知道是不他的错觉，似乎周围一直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臭味。

这臭味李斐寒很熟悉，是一股血肉腐烂的气味。

他一路走来，跟着前面的疯机器七拐八拐，绕的头晕眼花。

不过这股臭味一直紧紧跟着他，在身边若隐若现，在不经意间刺激着他的鼻子。可当他静下心来想去寻找它的源头时，它就又消失在空气中，仿佛只是他的一个幻觉。

“你.......”

看着前面的背影，李斐寒欲言又止。他想问问它有没有闻到那种臭味，但一想到它现在的模样，又强行咽了下去。

单看一个背影，看那肩膀，腰胯，还有整体和谐的曲线，简直和人类一模一样。

问题是，他从来没听说过基地里还有这么仿真的机器人啊？疯机器从哪里搞来的？

眼瞅着东西还没看到，问题倒是越积越多。

李斐寒越想越头疼，还什么都没搞明白，最后干脆放弃不想了。

情况已经这样了，不如走一步看一步吧，大不了就是个死。疯机器也没必要多此一举把我骗到到这里再弄死我。

随着他们的前进，周围越来越暗，地板上也渐渐冒出一层积水。等到最后一个发光的吊灯被远远甩在身后，前面的区域便只剩一片幽暗。

不知何处传来滴滴答答的滴水声，扰乱了平静的水面，泛起阵阵波纹。避险灯惨绿的光芒回荡在水面上，照映得气氛极其诡异。

以及，那股臭味越来越严重了。

虽然眼看前面的积水面越来越高，但是疯机器一直没有停止脚步，一步步坚定地前进。

本来李斐寒还没有意识到不对，只觉得这是个防水的型号。直到他眼瞅着那个背影的腿部开始冒出噼里啪啦的电火花。

你不防水啊？

他赶紧把它拦了下来，仰望着那对幽蓝的双眼，指了指它的腿。

它低头看去，没啥反应，又抬头看了看表情紧张的男人，恍然大悟道：“你怕我漏电把你电死？没事的，我有漏电保护，不怕漏电，水里的电压肯定高不起来的。”

问题是这个吗？不怕漏电有个屁用啊，问题不应该是你不防水吗？

“管好自己，别乱发你的善心。”它俯视着他，高大的身影在黑暗中显得压迫感十足，“记住，不管我怎么样都和你没有半点关系。”

“还是说，我这副躯壳太像个人了，你把你那些无处安防的保护欲投影到了我的身上。”

话音刚落，它一把掐住他的脖子将他提了起来，拽到自己眼前，紧紧盯着他的双眼；“你是傻逼吗？我说让你离我远点你没听见吗？还他妈眼巴巴的凑上来？”

你没说啊......这个想法在他脑海里一闪而过，紧接着便无法思考。

他几乎窒息。无法抵抗的巨力挤压着他的脖颈，他能听见自己喉管不堪重负发出的喀拉喀拉的轻响，还有颈部血管愈发急促的跳动声。

脸越来越热，意识渐渐消失。就在他完全昏迷的前一秒，疯机器松开了手。

他像条垃圾一样砸在水面上，溅起一片水花。

冰凉的水刺激着他发热的脸部神经，让他迅速清醒过来。

他一下子坐起身，捂着已经发青的脖子使劲地咳嗽着，几乎要把自己的肺给咳出来。

疯机器双手抱胸一动不动，冷冷地看着他的挣扎。

等到李斐寒慢慢缓过来，它才漠然开口道：“记住这种濒临死亡的感觉......你要是再抱着你那份可笑的善心，早晚要去和死亡打牌。”

.......我打你个头啊。

他还想在心里骂几句，但是想起它可以读心，就很从心地放弃了这个危险的想法。又慢慢喘了两口气，感觉稍微缓过来点，身上的衣服也完全被水浸透了。

一手撑着水底的地板，一手捂着脖子慢慢站了起来。

腰还没直起来，突然前方传来一声什么东西入水的巨响，同时又溅了他一身水。

本就湿透的衣服这下子更是湿得滴水。

你他妈过分了——？

本来以为是疯机器又故意弄了他一身水，可他抬头一看，发现泡在水里竟然是疯机器本人。

它应该还没疯到把自己整个扔进水里就为溅自己一身水的程度。再加上想起了它之前身上冒出来的电火花......

“卧槽你坚持住啊，先把我带出去再死啊！别他妈把我扔在这鬼地方啊？”

他隐约听见有声音从水面下传来，赶紧趟着水过去把它拽出来。

泡了水的机器人感觉死沉死沉的。一开始李斐寒直接去拽它的手臂，结果不仅没拽动，还差点把自己也给带进水里；发现这一点的他退而求其次，试着光把它的脑袋给拽出水面。

这次倒是成功了，一颗好大的头颅露出水面，不时闪过一丝电光。他看见它的嘴角一张一合，但似乎是因为进水，发出的声音细若微蚊，根本听不清楚。

稍微犹豫了一会，他把耳朵凑了过去，尽力分辨着它的话。

“...你他妈...”

都成这样了你还骂我？

“....别碰我，滚远点...”

淦。

李斐寒面无表情地松开手，把它又扔进了水里。虽然又溅了他一身水，不过这次的感觉却爽的一批。

几道电光闪过，疯机器抽动两下，彻底不动弹了。它嗝屁了。

一旁的李斐寒看到这一幕，开始心里觉得一阵痛快，毕竟刚才它把自己搞得那么惨。

但时间一久，他的呼吸渐渐平和，心跳声也没那么大了，周围便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只余下远处的水滴声。

仿佛又回到了曾经的日子，他又成了一个人。听着规矩的水滴声，独处的时光很快让他冷静下来，他环视周围的环境，突然有些担忧。

没人领路，自己真的能离开这里吗？

而且这臭味是不是越来越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