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礼物

景乾阳上了车后，过了大约二十分钟，公车到达目的地。

“今天也辛苦了，谢谢。”下车时，景乾阳向司机点头致谢。

“你也是，希望今晚没有太多狼人出没。”司机笑着回应，似乎跟景乾阳颇为熟稔。

事实上这位公车司机正是神民的后勤人员之一，负责接载神民在米勒谷市各地移动。

现在是晚上七点，天色已经彻底变黑，大地蒙上了一层阴影。

景乾阳下车的地点是一片草长及腰的荒地，之后他借着稀微的月光，往远处的一座墓园走去。这段路他已走过无数次，即使闭着眼走也不成问题。

到达墓园后，只见这里占地广阔，四周萦绕着雾气，气温仿佛比其他地方低上几度。

景乾阳走进墓园深处，停驻在一块巨大的墓碑前方。

这块墓碑没有任何刻字，上方有个表情哀伤的守墓人雕像，酸雨在它脸上留下了蚀痕，让它看起来宛若在流泪。

景乾阳在墓碑前面伫立了一会，接着像是被浓重的雾气吞噬了般，消失在墓园之中。

守墓人雕像里隐藏着门禁系统，当景乾阳的身份被确认后，沉重的墓碑便缓缓移开，露出通往地下的入口。

景乾阳走下一列长长的楼梯，来到地底深处，在错综复杂的墓道里前进着。

这里守卫森严，堪比军事要塞，并设有多重关卡，只有特定人士才能通过。

景乾阳过五关斩六将，好不容易才到达目的地，礼拜堂。

这座礼拜堂是歌德式建筑，地上铺着图案精美的地砖，墙壁镶着花窗玻璃，两侧向上攀升的飞扶壁支撑着高得不可思议的拱顶，让人难以相信这里其实是在地底深处。

礼拜堂并没放置任何长椅，取而代之的是一排排精密的电子设备。

半空投影着一个看似水晶球的巨大球体，那是一幅米勒谷市地图，由无数萤蓝色光点组成，某些光点不时在闪烁，显示着狼人在市内的动向。

这里正是“神民”的基地，“教会”。

教会历史悠久，起源自西方大陆，从中世纪开始便在对抗狼人和吸血鬼。

随着这些非人生物扩散到全世界，教会亦前往各地追杀他们。当狼人和吸血鬼在米勒山谷定居后，教会亦在这里扎根。

教会的总部位于米勒谷市首都区的地底深处，并在其余地区设有支部，共同在黑夜里守护市民的安全。

此刻礼拜堂里有上百名正在忙碌地工作着的人员，身上的衣服非黑即白，白的是修士和修女服，黑的是黑西装。

“乾阳，你回来啦。”“是的，我回来了。”

好几个看到景乾阳的工作人员都笑着跟他打招呼，景乾阳也向他们回礼。

他脸上虽然依旧没有表情，但是肩膀却仿佛是回到家里一样放松了。

之后景乾阳穿过了礼拜堂，走进曲折的墓道里。

这里的走廊和楼梯多不胜数，还有许多大大小小的房间，分别有医疗室、武器库、书库等等不同的用途。

景乾阳来到某个房间面前，开门进去后，里面是一间附带卫浴设施的寝室，正是他的宿舍。

第一次进来的人，大概会以为自己到了一间小型温室。

这里到处都是盆栽，书桌上摆放着一排多肉植物，墙壁上吊挂着几盆藤木植物，角落还有一株小型蕨科树木，全都是适合在室内培育的品种。

考虑到地底没有阳光，景乾阳购置了专用的日光灯照射着盆栽，并会定期把盆栽带上地面晒太阳，因此每棵植物都被他养得碧绿青翠、生机勃勃。

除了满满的植物外，房间里最瞩目的，莫过于挂在门边的鸟喙面具和三件套黑西装，还有数把挂在墙上的猎枪。

景乾阳放下书包后，先是检查心爱的盆栽，并为其中一棵注射新买的营养液。

照料完植物后，他从墙上拿了一把短管猎枪。

这把猎枪刻有教会的纹章，外观精致得如同博物馆的收藏品。它的枪托被削短到极致，整体长度不足半公尺，远比一般猎枪来得轻巧，便于隐藏和携带。

教会研制了许多屠狼专用的枪械，这把猎枪正是其中之一，并需搭配特殊的银弹使用。

景乾阳以近乎虔诚的态度检查爱枪的每一个零件，并把已经被擦得发亮的枪身重新擦拭，再仔细地在各部位涂抹保护剂，最后把银弹逐一填进弹仓。

把例行公事做完后，景乾阳便把制服换成黑西装。他拿着面具和猎枪，正要离开房间时，忽然想起了什么，于是从书包拿出某样物品放进口袋。

“乾阳，放学时你为什么丢下我自己走了？”

一走出房间，景乾阳便听到了一道哀怨的声音，来自一名倚在门边的高大少年。

那是南宫宇，他也换上了黑西装，但是还没戴上面具，因此可看到那张俊美的脸上挂着明显的不满表情。

“你被女生们排着队告白，我懒得等你。”景乾阳淡然回应。

“那个啊……我很快便处理好了。”南宫宇脸上一红，之后继续质问：“在那之后我给你发了好多短信，你却已读不回，你到底去哪了？”

“与你无关。”景乾阳说，“除了跟着我，你就没别的事可做吗？”

“没有！”南宫宇立刻回答，不知道在理直气壮什么。

两人一边聊天，一边走向餐厅。

“小时候你明明不是这样的……”

当两人坐下来吃饭时，南宫宇仍在委屈地碎碎念，用叉子闷闷不乐地把肉丸分尸。

“那时你虽然嘴巴也很毒，但我知道你还是很关心我的，我做噩梦时也会整晚陪着我……”

“那时你还尿床呢。”景乾阳毫不留情地补充。

“闭、闭嘴！”

景乾阳和南宫宇从小便在教会里一起长大，也就是竹马之交。

在景乾阳七岁的时候，他的父母惨被狼人杀害。

直到现在，他依然记得父母是怎样被一匹异色瞳灰狼残暴地撕成碎片。

在那之后，他被神民所救并带回教会，以成为优秀的猎人为目标奋斗着，并且致力找出当年杀害父母的狼人报仇雪恨。

南宫宇的背景跟景乾阳颇不相同，他的父亲是神民的一份子，女巫。

同样是在七岁的时候，南宫宇的父母被狼人所杀，沦为孤儿的他被教会收养，并且继承父业当上女巫。

教会的成员被称为神民，亦即是“拥有神职的市民”。

神民有很多种，大致分成四类，分别是预言家、猎人、女巫和骑士。

预言家是情报人员，负责收集各种数据并进行分析，“查验”每天晚上狼人的出没时间、地点和数量，是神民最坚实的后盾。

猎人是负责在前线屠狼的战斗人员，以猎枪和银弹作为武器，只有通过严格训练的人才能担任。

女巫是拥有特异体质的战斗人员，在神民里人数最少。他们的能力是天生的，并且能用自身血液制作出刀刃。

他们的血液对狼人来说是致命剧毒，另一方面却是普通人的疗伤圣药，仅限于狼人造成的伤口。

值得一提的是，女巫仅是统称，并非只有女性才能担任，男性的女巫亦很常见。

至于骑士也是战斗人员，他们以刀剑作为武器，擅长与狼人近身搏斗。

除了以上四种神民外，教会还有其他后勤人员，并且分成了不同部门，在各方面支援着教会的运作。

匆匆吃过简单的晚饭后，景乾阳和南宫宇来到礼拜堂，看到一名修女迎面走来。

这名修女叫安琪拉，人如其名的她，拥有宛若被天使亲吻过的美貌。

虽然她戴着头巾，但仍可隐约窥见她拥有浅金色的秀发，一双群青色的杏眸让人联想到圣画里的玛丽亚。

她的身材十分纤细苗条，但如果单凭外表就断定她是个弱质女流，可就大错特错了。

因为安琪拉在转职为后勤人员前，曾经是让无数狼人闻风丧胆的猎人，也是下任长老呼声最高的人选。

当年从狼人手上救了景乾阳和南宫宇的人正是安琪拉，此外教导景乾阳成为一名猎人的也是她。

至于南宫宇的师父则是一名叫亚德利安神父的女巫，如今已从神民退役，离开教会进入苦修院。

景乾阳和南宫宇都是安琪拉一手养大的孩子，虽然安琪拉才三十岁出头，但对景乾阳和南宫宇来说，她就像自己的亲生母亲一样。

“乾阳、阿宇，你们白天要上学，晚上还要执行任务，实在辛苦你们了。”

安琪拉说着忍不住叹气。

“其实你们才十六岁，应该像普通孩子一样享受校园生活、过些平静的日子才对。有时我真的很后悔，让你们这么早成为神民真的好吗？”

“成为神民是我们自己的选择，安琪拉修女你别自责。”南宫宇安慰她，“我们都希望为米勒谷市的平安出一份力。”

“屠狼时不要冲动行事，谨记安全至上。”安琪拉细心地叮咛，“尤其是你，乾阳，不要老是丢下阿宇自己跑了。你们是搭档，是弟兄，要互相守护，知道吗？”

景乾阳乖巧地点头，但是南宫宇打赌他一句都没听进去。

“时候不早了，你们这就出发吧。”安琪拉提醒他们。

二人正要动身，景乾阳忽道：“安琪拉修女，我有礼物送你。”

接着他便从口袋拿出一个正方型的黑色小盒子，珍而重之地递给安琪拉。

这份礼物他早在数个月前便已预订好，直到今天才去商场取货。

“生日快乐。”景乾阳低声嘟囔，耳根微微地泛红。

景乾阳难得有害羞的模样，安琪拉觉得有点好笑，于是故意慢条斯理地接过盒子。

打开一看，里面原来是一条银制项链，项链是个张开翅膀的天使。

“乾阳好狡猾，居然偷偷送礼物！”南宫宇忿忿地抗议，赶紧去翻身上的口袋，“我也有准备礼物！等一下，我把礼物放到哪里了……”

安琪拉一下子扑前，把这两个早已长得比她更高的孩子拥在怀里，露出了带泪的微笑。

“谢谢你们……乾阳、阿宇。”安琪拉哽咽着说，“能够与你们这两个孩子相遇，便是神赐予我最美好的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