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扬醒来时，日头已爬得老高。

他浑身发软，觉得有些腰酸背痛，貌似还……还有点儿虚。

不过，随着他眨巴两下眼睛清醒过来，这些都被他抛到了脑后。

苏扬坐起身来，看向自己的双手，再看看四周的环境，惊喜出声：“我回来啦！”

是的，苏扬回到了自己身上，这是他的卧室，而不是何富贵与姜云的。

“做回自己的感觉真好啊！”

不过话一出口，他又有些恍惚，昨晚上到底哪个是自己？是这边这个，还是姜云家里那个？

他回忆起昨夜的经历，历历在目，太不可思议了，自己居然会栖上姜云的躯体。

“难道，是一场梦？”

“不对啊，应该不是梦，我昨天也掐过自……嗯……掐过姜云的手臂，可疼可疼了。”

真是神奇的体验。

“不过，这么换着体验一下不同人的感受与人生，倒也挺有意思的！比起一般的换个地方体验生活完全不同，这种切身的体会深刻多了！”

苏扬一向乐天，虽然知道大概是前天被抓走的时候发生了什么，才导致这种现象，但他倒不觉得这是坏事。

是福是祸，实难断言。无论如何，能如此去体验另一人的真实感受、情绪，以及想法，太不可思议了！

这在平时完全做不到，再怎么设身处地恐怕都不行，除非有传说中的他心通。

“虽然不知道那抓了我们的家伙是好意是敌意。”

苏扬如是想着，闭目回味起昨夜的种种，慢慢的，他起了生理反应，因为回想起自己作为姜云洗澡时与赤着身子照镜子时的画面。

当时身在现场的自己可没什么感觉啊。

就算有，也差不多只能算是自我观察与自我欣赏，根本谈不上任何其他感觉。

此时不是现场，只是回忆，反倒会有如此感觉。这……

苏扬想起自己昨夜的分析，又结合现在的状况，目中露出睿智的光芒。

他内心躁动平息，自言自语道：“当我栖息在不同身体，面向同一对象时，所起的反应天差地别。这似乎愈加证明了，人之欲望与情感，都只是其身体生化作用的产物而已……”

“我只是换了个身体，欲望与情感便与原来的我截然不同了。这样看来，心理若是追根究底……其实也是生理？或者说，取决于生理？”

“以前我还以为人的思想、感情是独立自由的，以为它们是与身体分开的，没想到，原来也是依赖于身体……”

这么一想，苏扬突然觉得有些可悲，有些可笑。

我的心理？我的想法？我的情绪？这些，原来都是生化作用的产物，而不是我所自由决定的么？

若是我能自由决定这些，那么我想让它们怎样，就应该能让它们怎样。

“比如，一个正常男子想让自己失去对女子的性趣，转而对男子产生性趣，他是做不到的。生化机制限制着他，让他根本起不了那个意。除非，他通过某种手段改造了身体的生化机制。

正如我昨日上了姜云的身时，姜云身体的生化机制就起了作用，因为她是女性，所以我根本无法对镜子里那具男人眼里性感的躯体产生哪怕一丝的兴趣，却会对本来与我毫无关联的何富贵生出贪恋。

现在的我会有的各种想法，在上了姜云的身后，很多都不见了，虽然我当时灵智犹存，但上身的大部分时候，思想、情绪、欲望都近乎与平时的她如出一辙，因为，当时是她身体的生化机制在起作用。

我虽然占据了她的身体。

但，那毕竟是她的身体。”

苏扬托着下巴，皱眉凝思。

“就我自己而言，我或许能做到在一定程度上压制或化解某些欲望与想法，但是却无法遏制它们的升起，也无法决定自己会生出何种欲望与想法。就算有的想法与欲望能够被我想办法调整改变，但那个‘想改变’的想法本身，似乎也依旧没有跳出生化作用的范畴。”

“可恶啊，究竟是我拥有身体、生理，还是身体在支配着我？这样的我还能称得上自由吗？”

“既然思想、情绪、欲望只是生化作用的产物，而非我的自由意志，那‘心’真谈不上自由，至少就对于目前的我而言。”

“以前我把它们当作宝贝，觉得它们是‘我独一无二的’。现在……真相赤裸裸摆在眼前——它们就是些生化作用的产物，不是什么神圣的‘我心’……”

“我不想一直被这些‘假我心’牵着鼻子走，但要怎么办呢......”

……

七点半的闹铃响起，姜云从床上醒转过来。

她微微翻身，光滑细嫩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轻轻划了一下，关掉闹铃。

坐起身，迷迷蒙蒙地下床、洗漱。

下意识地开始刷牙，一直到快刷完，姜云才恍然般突然怔住，惺忪的睡眼稍稍睁开了一点点儿，盯着镜子里的自己。

嗯？对哦，昨天晚上好像发生了什么……

牙刷从手里滑落，姜云刹时间精神抖擞！

她想起了昨天发生的那件不可思议之事。

“灵魂互换？” 含糊不清地嘟囔一句。

换作谁经历这种人类基本不曾遇到过的事，都会茫然一阵子。她和苏扬也一样。

“如果是灵魂互换，那么，这次灵魂归位是永远的吗？以后会不会再发生同样的事？”

她把此事看作是灵魂互换。

洗漱完，姜云眨了眨美眸，眉间挂上了好奇，好奇于昨晚互换之后自己这边发生了什么。

一想到昨儿自己的准丈夫可能把一个不是自己的自己给睡了，姜云顿时紧张起来……

然后，她脸色变得古怪，晃了晃小脑袋，哭笑不得：“想啥呢！就算真睡了也是把我给睡了！毕竟这身子可是我的！就是......有点小尴尬。苏扬那厮估计把我一览无余了......”

她摸了摸鼻子，有些心虚地小声补充：“我不也一样。”

姜云闭目回想，良久，她皱眉：“记不起昨晚这边发生的全部了，脑海里只有一些零星片段……不过，似乎睡的挺早。”

“不想了，也许换魂只会发生一次。体验课免费，可不交钱哪有正课上呢？对，应该是这样......先做早饭吧。一会儿还得上班呢……”

左脑强行做出了逻辑诠释，姜云走出卫生间，心中自嘲取乐：呵，任你刮风下雨，山崩海啸，奇闻异事加身，也阻拦不了本社畜上班的步伐！

蒸笼冒出的香气唤醒了屋内另一个人。

“老婆……”

微浊低哑的声音传入姜云耳中。

姜云回头冲男友一笑，柔声道：“老公，你醒啦。”

接着又微微挑眉，意味深长的问了一句：“昨晚睡的怎么样啊？”

何富贵眨了眨眼，回想起昨晚的事，面皮微扯，脸色古怪地看着她：“还行吧。”

他走近几步，目光柔和地俯视爱人：“你最近是不是工作比较辛苦？”

“没有啊，一如往常，为什么这么问？” 姜云神色诧异。

“那，前天遇到的事情有没有让你昨天感到疲倦或不适？”

“也没有啊！”

“嗯？” 何富贵顿时瞪大了双眼，（虽然依旧不怎么大），露出怀疑之色：“你真的是这几天生理期吗？”

大脑中浮现出自己灵魂离体，苏扬上身后的一些不完整片段，姜云不自然地答道：“哦……是，是啊。”

何富贵掏出手机，点开日历，看着六月十六日那天，道：“你上次生理期是六月十六日开始。正常来讲，你这次生理期的起始日期应该会是在七月十几号的样子。但昨天，七月四日，距离上一次还不足二十天，就算提前，又怎么会提前那么多？”

姜云目瞪口呆：“我……我。”

只说了两个字就再拱不出话来。

她想狡辩，但哑口无言！

没想到何富贵这家伙居然还给她来亲戚的日子在手机日历上做了标记！

真是五体投地！服！叹服！

姜云尴尬极了，她不知所措地低下脑袋，不知该做何解释。

情急之下，她脸色涨得通红，如同熟透的柿子一般，让何富贵看得心里直痒痒，很想上前咬上一口。

“算啦。” 目光灼灼地盯着爱人许久，何富贵这才淡然中藏着得意地说道。

他嘴角勾起一抹戏谑的弧度，觉得姜云现在窘迫的样子很稀罕！很好笑！他很满意！

姜云抬头见男友这副表情，又羞又怒，气恼地将小拳拳砸向他胸口。

“嗯！”

奈何毫无杀伤力。

恼怒的姜云赌气般转身往厨房而去。

何富贵却忽然上前，一把从后头搂住了爱人盈盈一握的柳腰，低头俯在她的耳边，轻声呢喃：“亲爱的，只要今晚补回来，我就不追究你昨晚骗我的事儿了。”

姜云微不可查地颔了颔首，挣脱束缚，飞也似的逃往厨房。

她不敢回头，红扑扑的小脸满是窘迫：“丢人丢大发了呜呜……哼！讨厌的何富贵！讨厌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