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骊山庄大殿之上。

“青衣使，我等已经在此等候多时，不知庄主何时能来？”

殿内众人多时不见沈清川出来有些不耐烦，一名身佩长剑的中年男子率先开口询问。

青衣站在高台之上沉着脸并未作声，他素来是这副模样沉默不语只在沈清川问话的时候才会开口。

半个时辰前青衣也曾问沈清川为何迟迟不上殿，沈清川只道：

“让他们等着，哪个都不许走。”

他虽为九骊山庄庄主，可这大殿之上仍有人不服管教，他继任庄主之位的第一天便有人在他的饮食里下药，致使他整整三天高热不退险些丧了性命。

他从5岁起便在这里长大，原以为庄中众人相处和睦哪知这都是些表面功夫。

先庄主于他有传道授业解惑之恩沈清川不愿辜负从不妄生事端，可别的人却不这么想。

自他来到九骊山庄便被先庄主收入门下亲自教诲，年年比试无论文武皆能拔得头筹，生性少言少语被视作目中无人。

此后在这山中的每一日都过得如履薄冰，那时他也只不过是十岁的少年。

直到先庄主离世，沈清川悲痛不已在灵堂前跪了三天三夜水米不进，纵有同门出言相护还是免不了有好事者说他惺惺作态。

继任庄主的第二年他开始学着如何拿捏人性如何恩威并施，谁不想在这天地中活得恣意一些？

这并非他的本意可他不得不如此行事，花了两年时间才堪堪坐稳了这庄主之位，那时沈清川14岁。

他这一生都背负着父母双亡的痛苦注定不能在这人世间快活过这一生。

这次失踪不知又有多少人觊觎着大殿之上的位子，他一生的追求不过是“清川带长簿，车马去闲闲。”

奈何天不遂人愿，对他来说学着计算人心学着在乱世之中生存都已经是难事了。

他又如何能去奢求那闲逸不争的人生呢？

半晌，沈清川终于从后殿出来，一袭玄色的竹叶花纹直襟长袍腰间束着同色金丝腰带，戴着精致的白玉发冠。神色肃穆走上高台和青衣低声交谈两句，随后长袖一挥端坐在大殿之上。

刚才还有所骚动的人群在他出来之后便全都噤声不语，众人只觉得回来的这位似乎比之前还要有震慑的气势，周身的气场哪里是一个17岁的少年该有的样子？

“沈某人方才有些私事需要处理，是让诸位等久了些。不过这才一个时辰便已如此急不可耐。那本庄主不在的这些时日，诸位怕更是等得不耐烦了吧？”

沈清川沉着声音说道，这大殿里哪个都不傻谁都能听出来他话里有话，他明摆着是说给那些存有异心的人听以警示他们不要轻举妄动。

在这庄里甚少有活得轻松的时候，整个人成日里都要绷着不能出半点差错，当真是累得慌。

“往后九骊山内再有什么不该说的话又或是什么人存了不该有的心思传到本庄主的耳朵里那就休怪我不念昔日同门情谊。”

沈清川拂了拂衣袖方才抬眼在这大殿上扫视了一圈，堂下众人皆敛目收眉洗耳恭听。心里不禁慨叹昔日不足10岁的少年如今竟变得如此冷言冷语。

何其讽刺？

背后中伤他的人、昔日针锋相对不留情面妄生事端的人如今竟觉得他只求自保的作风太过狠辣？沈清川说罢也不作停留自顾自地走了。

沈清川回到房间将房门紧闭后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放松了些，揉了揉太阳穴只觉心中一阵无奈。

他既已回到九骊山那从今往后每一日都要过这刀尖上谋生的日子。

这种认知使得沈清川有些头疼，他不禁又回想起在琉璃谷中的日子，想起栖迟巧笑倩兮唤他“沈公子”的模样不禁慨叹，那当真是神仙日子了。

不久之后他便要下山去倞州了，此去路途遥远能不能留条命回来尚未可知，但愿上天保佑在他有生之年能见到父亲沉冤得雪的那一日。

若有可能，若真有那么一天，他想悄悄去一趟琉璃谷远远地看栖迟一眼，一眼就好。

............

“可算是到了！沈清川你再多等我一日，一日的时间便够了。”

又走了三日路程栖迟总算是看到了刻着“九骊山”的石碑，眼看着近了栖迟才坐下歇了歇她原是最不愿意赶路的。

栖迟心想她若是到了九骊山沈清川性命无虞尚还好说，倘若真出了什么意外纵使她只是一个女子也必定要为他讨一个说法。

栖迟看了看快要落山的夕阳和身上已然在这几日的奔波劳累中沾染了不少泥渍的衣裳也来不及换，只想着到了九骊山先找沈清川。

倞州境内。

“确保书信已送到九骊山内了？”一男子身着墨色紧袖长袍背手而立。

“是。”

“那就好，沈庄主大约不久之后便要来此地做客了，吩咐下去好生准备着。”

那男子轻笑一声摸了摸左手的扳指，一副一切尽在把握的模样。

随后挥了挥手半跪在地上的人只道了声“是”便快步退下了。

沈清川手里拿着那封信仔细看了半晌，这书信上的确如青衣所言并无标记。

“究竟是谁呢？”

沈清川手指轻轻在檀木桌上敲了几下，他不禁疑惑这送信之人的身份，但是无论送信之人是谁有何种目的，那倞州他也是非去不可了。

正在他苦思冥想之时门外忽然传来敲门声，沈清川微微皱眉有几分不悦。

“何事？”

“公子，有人来报庄外有一女子自称与您是旧识，要见您。”

女子？

旧识？

要见他？

沈清川倒是想不起来他有什么旧识还是女子，说了声“知道了”便把那信仔细收好，半刻钟后才开了房门外出走，他倒要看看这来者究竟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