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太阳在天幕中高高挂起时，顾约才悠悠醒来。

“啊……睡得好饱啊……”他满意地打了个哈欠，然后意外地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醒来的申鹤已经坐在床上靠墙的一个角落闭目打坐，若隐若现的寒气围绕在她身周。

像是感知到顾约醒来了一般，申鹤收起了身边的冰元素力，睁开眼，那双清冷的眼睛直直看着顾约。

顾约甚至觉得自己昨天晚上的“诡计”已经被申鹤看穿了，她这是要来质问自己的节奏。

不料申鹤只是问他道：“师弟，现在可好些了？”

敢情她是真的没发现啊，现在还在关心我来着……顾约心里好像生出了一丝丝谎言后的愧疚。不能再忽悠师姐了，再忽悠就不礼貌了……

他摇摇头，“我好多了，昨天晚上真是谢谢师姐啦~”虽然但是，该圆的还是要圆啊……

申鹤听完又仔细看了看顾约，发现他的脸色的确比起昨天晚上要好上了许多，抿了抿嘴唇，还是想说的话说了出来：“师弟……你可是一直有踢被子的习惯？昨天晚上，我替你盖了不下五次被子。”

——这波、这波是薄纱。

刚刚还在嘿嘿笑着的顾约给这一下整破防了，一瞬间塌下来的脸像个孩子。

事实上——

昨晚顾约身体的温度下降只是因为他在暗中操纵见证之眼中的冰元素力覆盖在身体表面而已，他的身体并不感到有多么寒冷。因此在申鹤入了他的套如他所想般做出行动后，计谋得逞的顾约很快就睡着了，而顾约睡着后，他原本冰冷的身体也马上恢复了常温。

申鹤见顾约的身体不再冰冷，想要从被窝中出来打坐，但是——顾约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把她紧紧抱住。对顾约有种不明缘由的好感的申鹤于是也就作罢。

要不是顾约大半夜踢被子，把睡眠浅的申鹤给惊醒了，也给了申鹤离开他怀抱的机会的话——他的睡眠体验一定是会好上很多的。大概就是那种《关于一觉醒来申鹤在我怀里这件事》的那种感觉吧。

申鹤根本就没有往顾约操纵冰元素力使坏的方向去想，顾约在她的认知中还只是一个刚接触元素力不久的天才。但她不知道，顾约在系统几乎是开无敌挂一样的加成下，此时的修为已经跟她是相差仿佛。虽然在记忆的术式量、对身体和元素的各种掌控上比起她还差了火候，但基本的元素力小小运用对于现在的顾约来说是没有难度的几乎是跟吃饭喝水一样简单之事。

顾约：赞美系统。

让顾约倍感尴尬的“踢被子”在申鹤看来却没有什么值得多说的，她只是单纯觉得顾约这个习惯可能会让他在睡觉时着凉才提了出来而已。

“走吧，继续今日的修行。”她说完下了床，朝木屋外走去。

………

青翠的靠岸地面边上，成片的荻草摇曳着，几抹异样的紫色在其中很有些鹤立鸡群的味道。

一只戴着黑色手套、食指和小拇指的位置有着奇特徽记的手轻轻一动，折下一抹紫色。

——那是一株紫色的马尾，比起寻常荻草要更挺拔、高大，看上去有种别样的美感。

那只手的主人毫不顾忌地将马尾像是武器一样扛在肩上，口中哼起与璃月风格截然不同的歌谣。他刚走两步，到达了一座石桥前就被身穿黑黄相间甲胄的士兵给拦了下来。

“站住！”士兵打量着眼前的青年。

一米八的身高，有些瘦的身材，身上穿着的是以灰色调为主的干练衣装，脖颈处围着一圈与当前春暖花开的时节相悖的红色围巾。

而这位青年格外引人注目的，是那与璃月人完全不同的橙色短发与深蓝色眼睛。

士兵手中的长枪横放挡下了前进着的青年，青年见此情形愣了几秒，然后爽快地笑了起来，他的声音很是清朗：

“哈哈，没想到我刚到达璃月的土地，就遇上了鼎鼎大名的千岩军哪——”

“是需要证件吗？等一下啊，我这就——”

看见青年真的在身上摸索起能证明身份的证件，那名拦住他的千岩军嘴角抽了抽。

等到青年终于摸出一个皮质封面的小本本，颇有几分潇洒地将其递给千岩军士兵。

“呐，看吧——我可是来自至冬的——”他的话还没说完，千岩军士兵就已简略阅读完他的证件，并且交还给了他。

千岩军士兵将长枪竖握，稳稳当当地立在地上，不卑不亢地向青年说出欢迎词：

“欢迎愚人众的执行官先生前来璃月。”

然后在青年有些疑惑的眼神中伸出一只手掌，好像是在索要什么。

“执行官——达达利亚先生，你刚刚折下了一株马尾，并且我已见到证据，根据七星修订的《璃月植物保护条例》，请你选择是现在或是稍后去总务司缴纳五十摩拉的罚款——”

青年又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之后迅速地从身上摸出一个沉甸甸的袋子，里面有摩拉碰撞的美妙声音。

他一把将袋子丢给千岩军士兵，把手中的马尾重新插到桥边的泥土里，然后越过士兵，头也不回地朝着前方走去。

“哈哈哈，只要能够让我在武艺上取得进步，区区摩拉又算的了什么呢？”

位于青年那遥远前方的是——万船云集的璃月港。

……

……

时间是走得很快的东西，一眨眼就让人看不见尾巴。

顾约的仙法修行转眼就进行了一个月了。

他的进展用突飞猛进来形容都有些不恰当，只能说如有神明附体。

只是一个月，就让曾被留云借风因资质优异而收入门下的申鹤都自愧不如。

这日顾约微微喘气地做完一次武艺的修行，申鹤蹙眉看着他。

“师弟，如今的你，我很难再指点修行了……”

一月之功抵得上她几乎一年的苦修，这种程度何止离谱可以描述？

但顾约本来所欠缺的也就只是申鹤所记忆的诸多术式而已，因此当他以一眼就可记下一道术式的速度掌握了申鹤如今手中的所有术法之后，申鹤就只能陪着顾约进行日常的武艺修炼。

顾约让申鹤真正明白了山外有山、天才之外更有天才这个道理……

顾约见申鹤这么说，不知道怎么回复。

师姐啊其实师弟我这么厉害都是系统的功劳我真的还想跟着师姐你多修行个几百年啊~~~

就在这对师姐弟相望无语之时，一道来自留云借风真君的传音悠悠传到二人耳中。

“仙家的修行要从出世、入世再到出世才算圆满，如今的你们，并不能算是合格的仙家弟子。”

“只有入世，你们才能拥有一颗真正的仙人之心，才能修习到仙家真正的精髓……”

“你们终究是人类，在修成长生前跟我等仙众是不一样的。所以，下山去看看吧，看看那你们的根源所在——最真实的人间。”

留云借风真君的传音来得快去得也快。

顾约第一时间没有听懂那些什么仙家精髓啊，什么根源所在的意思，但他好像听明白了的是——

那只仙鹤是让他和申鹤下山游历？

“人间吗……”申鹤呢喃着，这些年她多在山中修行，下山走入璃月尘世的次数屈指可数，迄今为止，这也是留云借风真君第一次主动提出让她下山走入璃月的人间。

就好像……顾约到来之后，留云借风真君才终于放下心让她走入凡尘一样。

难道师父已经确定了，师弟就是我命中注定的红绳吗？申鹤思索着。

但她所不知道的是，在这一个月中的某天，有过一场鹿与鹤的会面。

“削月筑阳，可否替我卜算一二？”那天的夜色之下，仙鹤仰望着天空中密布的星辰，那对蓝色的鹤眼中仿佛蕴含着极深极远的仙意。

通体暗金色的牡鹿平静地听着老友的请求，给出了拒绝的回复。“抱歉，留云借风。此事帝君已吩咐下来——不可想、不许算、该做便做。但我要提醒你莫忘了——命由天定，运由人写。”

鹤与鹿对视许久，然后云雾缭绕的山峰传出一声长叹。

……

说起来，顾约穿越之后还没下过山呢。所以收到留云借风真君的传音后，他对下山游历这件事格外地上心。

“师姐师姐，你有什么要收拾的东西嘛？都交给我背着呀~”木屋里，收拾着申鹤替自己准备好的衣服的顾约格外殷勤。

申鹤却是一副并不是很感兴趣的样子，淡淡地说道：“并无，只有一些换洗衣物而已。”

她不是很能明白，顾约为什么对下山这么来劲，甚至展现出的热情比对修炼的还要大。

申鹤对于山下的世界其实是有些抗拒的。原因有很多，概括说来就是因为她儿时的遭遇、独特的命格、为人处世上的生疏以及孤僻的性格。

顾约毫不在意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膛，露出牙快活地笑了起来。“哈哈哈，师姐，璃月我可是熟得很喔！虽然我从小也是生活在偏远的山村里面，但璃月港我也是去过不少次的，放一百个心吧~下山之后，就轮到我来照顾师姐啦~”

顾约的这套说辞虽然顺带着圆了他的出身之事，但听起来确实有些白烂话的嫌疑。

配合上他此时的年纪，说出来给人的观感就跟一个拿着木剑的孩童说着自己有朝一日会成为天下第一一样。

申鹤却感到心头久违地有一股暖意，可能顾约就是对她有特攻效果吧……

就在这对师姐弟收拾着东西的时候，木屋外不远处忽地有一大片漆黑的羽毛跨越了空间一般突兀出现，一个少年的身形在黑羽的包围中缓缓凝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