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有两日便是太夫人生诞，虽是简办，王府仍忙的不可开交。自德王故后，太夫人身体越发虚弱，府内事务皆交于旁人，毅王回府，大事便落到他身上。司其晟忙着核对宾客名单，司楚如跟着嬷嬷布置府内陈设，府中倒平添了些许喜色。

正当司楚如指挥丝竹搬大厅两旁的木槿，便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那不是一年多未见的洛白大哥吗？母亲生辰竟也赶了回来？

司楚如欢喜极了，洛白肯定给我带了好玩意儿，从小到大每次出宫都会寻些新鲜东西送来，如此竟有些迫不及待，丢下丝竹，提起裙摆向那身影追去。

洛白领命去边关调查德王身故那几日发生何变故，一年多才有少许眉目，正值太夫人生诞回来禀告。

一到帝都便马不停蹄的赶了过来回禀结果，进府时皆遁走于隐秘之处，有意躲避着府中侍卫丫鬟，只到看到王妃贴身嬷嬷，“嬷嬷。”

扶嬷嬷一看竟是洛白，风尘仆仆而来，说话急切，显然这次回来是有大事，匆匆将其往太夫人所在领去。

司楚如刚到院门，便看见嬷嬷伸出脑袋，谨慎的看了看四周，关上了母亲会客的房门。

好奇作祟，司楚如偷偷扒在窗缝偷听里面的动静，果然出现了洛白严肃的回报声。

“德王信后果真出了变故，大战在即，原本布置了队伍会去王爷左侧支援，结果开战数盏茶仍迟迟未到。人数差距过大，王爷不敌受伤，派身边暗卫寻求支援，暗卫却途中被杀，当时调走队伍的人正是王爷的副将梁邱。”

“梁邱不是战死了吗？”

“的确，在王爷遇袭后，他才迟迟赶来，而后也说战死了，实在蹊跷。而此事相关的那支队伍，无一幸免，全部消失的无影无踪。”

“但据我这段时间暗访，发现王爷遇袭后牧将军也曾去支援，恐怕他知道其中变故。”

洛白的一字一句刻在司楚如心头，头皮发麻，扒在窗沿的手指微微泛白发抖，她的父王温润而泽，百姓敬仰，是个顶天立地的英雄，更是贵为季渊国大皇子，谁竟然如此大胆卑鄙！

而后洛白便匆匆离去，仿佛从未回来过，这是第二次没有声息的离去，像是拂面的疾风，卷走的只有灰粒。

王府太夫人生诞，一大早贺喜的人络绎不绝。

连圣上也派来贴身公公前来贺寿，并宣读了先王旨意，宣平侯任妄之女任诗语和毅王司其晟订下百年之好。待三年国伤后，便可完婚，众人皆呼今天是双喜临门。

“语姐姐，恭喜恭喜呀。”司楚如手肘支楞着身旁的女子，笑着说道。

任诗语脸蛋绯红，羞答答的垂着头微笑，像是昨日摆放两侧娇艳的木槿花，又悄悄抬起双眼看向不远处的司其晟，这一刻她等了十余年。

司其晟有条不紊的招呼着前来祝贺的宾客入座，已有王爷的风范。对于司其晟而言，今天也确是一个好机会，一个可以接近这些朝堂大臣的机会。

众人皆知他一年前袭王位，孤立无援。若非先帝早年订下的婚约，得宣平侯支持，他怕更是步履维艰，这帝都许多趋炎附势之人可容不下他们。

最起码从今天看来，大半权势都是不把王府放在眼中。若非圣上今日要派人宣旨，这宾客便是得少一半。

司楚如则是在一旁留意来的宾客，今日牧景煜会不会来。宾客大半已经入席，连和她不对付的关雎儿都到了，笼络这一群官家小姐，在院儿里议论着什么。

“丝竹，护国将军可派人来？”司楚如连忙招呼丝竹过来问道。

“一早就遣人送了礼，送完就走了。听说将军还吐了血，回帝都便晕倒，而后再不曾出过门。”

丝竹瞬间眼神锃亮，顿时便来了兴趣，一股脑儿把在外听到的消息抖了出来。

“而且听给将军府送菜的小厮说，将军出边关遭了暗算，只能活三月了，当真太惨了，居功至伟也没几日活的了。”

司楚如一听，脸色顿时不好，他可不能死！

“你帮我留意一下将军府动向。”

丝竹看小姐一脸严肃，知道此事不能开玩笑，连忙应下来。她除了吃这个特长，就剩打探消息了。

“这么大的王府，这就是待客之道？”

一听声音就知道是关雎儿的好姐妹代姝的声音，也是个爱找茬的主，头脑简单还不老实。

丝竹听其语气不善，明白她们现下肯定又想**什么难处，“代小姐有什么吩咐？”丝竹赶忙上前询问。

“你们王府就这么寒碜，糕点果子竟这么素，怎么也得万悦楼的金丝燕窝、红枣血燕才配的上今天的大日子吧。”说完众人便讥笑起来。

“代小姐果真金尊玉贵，但国伤期间，一切从简，这是历来的规矩，代姝小姐要吃这燕窝血燕还是回府慢慢吃吧。”

司楚如向来见不惯她们的做派，也不屑给她留面子，几句不客气打发便罢。说完就转身离开，代姝自知失了礼数，也不好过多纠缠。

“代姝妹妹莫恼，楚如妹妹贵为郡主，自是没空搭理我们的。”关雎儿满脸真诚，似要调解代姝心中的郁闷，实则这般解释是说司楚如不将她们放在眼里！

代姝心中更是不服，这死了爹的郡主，有什么好威风的！

任诗语在宴席间眼神便一直在司其晟身上，见他与诸位宾客的谈吐非凡，见他饮酒的洒脱，见他聊到兴处的喜逐颜开，皆是她喜欢的模样。

内心欢喜之际，看到司其晟向院儿里走去，便跟了过去。自德王故后，他和她便再没见过，关于他的消息，也不过出自楚如妹妹。不久后二人定亲，她自是有很多话想说的。

“其晟哥哥！”任诗语轻声叫住向院外走去的男子，急切碎花小步像极了她现在的心情。

司其晟转身看向任诗语，“任小姐可有何事？”

“这是我亲手做的芸签，你求学在外，赠予你读书醒神也是好的。”说完递上一个锦盒，盒子里放着一个象牙雕刻成竹的书签，透着芸草的香气，似沉檀非陈檀的味道。

“你我尚未行定亲之礼，如此这般不合规矩，这礼且收回去，莫让旁人非议。”司其晟言语疏离，眸色冷冽，全然不像在宴席上的彬彬有礼。

任诗语顿觉四周寒气骤起，身体竟开始起了寒颤，颤微的双手收回锦盒，双眼泛起点点薄雾，似要积成露珠滚落下来。

儿时回忆历历在目，他在一旁读书习武，我和楚如嬉戏玩闹，如此相处近十年。而后母亲思念的紧，便回了侯府，却也日日传信给楚如，只为从中知晓一丝关于你的信息。

如今，竟这么疏远了，哪怕我们快要议亲了。

“如此。”

“是我唐突了。”

“毅王。”

声音自咽喉艰难而出，尽管使出浑身力气妄想使其平复，却仍然颤颤巍巍，像极了溺水扑腾的声音。

待他走后，竟觉浑身力气都被用光了，只觉得连站都十分吃力，用力让空气浸入体内，平复心中的五味杂陈。

或许是太久没见，关系淡漠了；又或许他比较注重礼仪规矩，待议亲后，他就不会这般了。他对楚如妹妹尚且是个顶好的兄长，日后也会是最好的夫君，他有才华和抱负，亦有身份和胸怀，他是天下最好的男子。

院落拐角，一道碧影目睹了全部。次日坊间传闻四起，毅王司其晟似对开国侯宣平侯小姐毫无兴趣，而这任小姐却喜欢毅王的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