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弟师妹们点点头，扭捏地回道：“和乐戏剧团的两个名额，一个给了唱老生的何师兄，一个给了唱青衣的王小霞。”

“什么？”周穗闻着风声也来到了办公室前，她半信半疑地拉过一个师弟问道：“也没有我？”

“没有。”师弟摇摇头。

“那群选拔老师的眼睛是不是瞎了！”

周穗火冒三丈，一副要冲进办公室问个清楚的样子，众人赶紧拉着她，以免她做出过激举动。王小霞也在一边，本来听见自己的名字还挺开心的，又瞧见好友怒发冲冠的模样，心中有些害怕，只好躲在角落里不敢说话。

林晚看着缩在一旁的王小霞，一把将她拉出来，和颜悦色地说道：“小霞，恭喜！”

王小霞受宠若惊地看着林晚，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围观的众人见到她，也纷纷向她道喜，间或有嫉妒、不满的声音，也被一声声的恭贺声淹没。

王小霞红着眼睛向每个人道谢，想起林晚的帮助，想起表演那天自己的所作所为，心中愧疚难当，忍不住大喊道：“这个名额不该是我的，我要去找老师说明白，明明周穗和林晚都比我厉害！况且，况且，我那天还弄……唔唔唔……”

周穗一听王小霞要自曝，赶紧捂住她的嘴巴，将她拉到一处僻静的角落教训道：“你疯了！前途还要不要了！要是让别人知道你陷害同门，你以后就别想唱戏了！”

“本来就是我的错……”

王小霞低着头。

她本以为摆脱父母会开心，没想到回来后的每一天都过得战战兢兢，生怕哪一天又被他们拖去卖给别人。她还以为能拿到和乐的名额会开心，没想到真拿到了，心里却更加难受，因为她清楚这不是自己堂堂正正获得的。

“你不说我不说，这事就没人知道。再说连林晚都原谅你了，你就别放在心上了，让它过去吧。”

周穗觉得自己这辈子没这么语重心长过，可王小霞也不给自己回应，就只低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你就听我的劝吧，别再想了，安心去和乐，行不行。”

“不行。”王小霞抬起头，眼中是从未有过的坚定：“弄坏林晚头盔的事必须说清楚，不然我一辈子都不安心！”

“小霞……”

王小霞不顾周穗的阻拦，冲进了办公室，徒留她在门外急得团团转。

其他师弟师妹们见她俩走了又回来，也知道有事儿，还想趴在窗口听八卦，却被林晚几巴掌全部拍开。

“走走走，全部给我去练功，今日的功课做完了吗？就知道听墙角！”

不顾众人的央求，林晚将他们劝赶回了练功房，期间还不忘叮嘱阿淮遵守赌约。惹得阿淮被众人簇拥着，问他与大师姐打了什么赌，臊得他满脸通红。

“如果一直瞒着，她心里的坎就永远过不去。我可以原谅她，但她没办法原谅自己。”

林晚拉住急得打转的周穗，向她解释王小霞一定要说清楚的原因。

“话是这样没错。但她要是说出去，她就进不了和乐了！”

“谁说的？”林晚恍然大悟：“你们觉得名单上没有我，是因为我戴了那顶坏掉的七星额子？”

“难道不是吗？”

林晚哑然失笑：“当然不是。你们那天走得太快了，没看见我的精彩表演，那群老师满堂喝彩的模样可不像在意头盔的的。”

那日周穗和王小霞急着去买七星额子，自然没看林晚的演出，也不知道老师们对她交口称赞。听了林晚这么一说，周穗更加疑惑了。

“那你怎么没入选？”

“你知道一山不容二虎吧。”

林晚竖起两根手指在周穗面前左右比划，被她不耐烦地掀开。

“所以呢？”

“和乐戏剧团不只是省级大剧团，也是乐家的家族产业。听说乐家这一代的传人是个男旦，专攻青衣和花旦，一手水袖和扇子耍得极好。他即是和乐戏剧团团长乐煦的亲传弟子，也是乐家公认的下一位当家。”

“你是说，乐家不许别人来抢他的风头。”

林晚摇摇头，说道：“香姨常说乐家家风清正，处世坦荡，想来不会这么做，估计是下面阳奉阴违。”

“怪不得和乐近几年的旦角都平淡无奇，全靠老一辈撑着，原来是有人把培养人才的选拔，搞成了拍马屁的工具。”

二人正聊着，办公室的门开了，率先走出来的是一脸刚正不阿的包老师，他的身后跟着一头雾水的王小霞，和真正的黑脸包公陈香。

“小姑娘，知错能改是好事，你也别担心，这名额定了是你就不会改。”包老师和蔼地对王小霞说道：“你回去好好准备一下，下周就来和乐戏剧团报到。”

王小霞懵懂地点点头，就像被天降的馅饼砸晕了一般。

“好走，不送。”陈香面无表情地赶人。

包老师也不生气，向陈香挥了挥手便转身离开。他也知道这次是和乐理亏，放着好苗子不要，非要挑两个天赋一般的，但这是上面的命令，他也无能为力。

陈香转头便看见站在门口言笑晏晏的林晚，想到她前日和今日受的委屈，一股内疚油然而生，忍不住自责道：“都是我不好，没能力帮晚晚……”

“香姨，你说得什么话？您唱念做打样样精通还叫没能力，那和乐的沈副团长怕是要羞愧跳河了。”

“陈老师，和乐不要林晚是他们的损失。”王小霞也劝道。

“对啊，陈老师，林晚这么优秀，还不是您的功劳。”周穗也出声规劝。往日她都是心里默认，但嘴里一直不服林晚，这还是她第一次口头夸赞林晚，颇些不好意思。

林晚听了周穗的话，似笑非笑地打量，周穗回了她一个大大的白眼。王小霞看着眼前二人的互动，抿嘴偷笑。

陈香听了三人的话，心中的愁绪散了不少，让自己的手把徒弟进和乐，是她多年来的梦想。可当梦想破灭后，她竟也分不清究竟是不甘心，想要证明自己就算登不了台，也能教出完美的徒弟代自己回到戏台；还是依旧眷恋着师门，想要林晚回到曾经那个地方，就像自己回去了一样。或许，她应该试着放开手，让自己的小徒弟去选择自己的路。

“行了，都回去练功吧，我没事儿。”

陈香摆摆手，赶走三人，独自回到办公室思索林晚未来的路，却没想到小弟子早就规划好了，甚至连她的未来都算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