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看现在都几点了？我昨天让你别去那个破酒会，你还敢偷摸跑出去，你不知道今天有多重要吗？还是说你被娱乐圈的繁华迷了眼，忘记自己该做什么了？”

“不过是偶然客串的角色红了，你就这么忘乎所以，连师父的话都敢不听，要是你真当上了大明星，怕是要欺师灭祖！”

陈香气急，一通色厉内荏的责骂，让系统111不自觉发出强烈的警告。

【警告！警告！幸福度陡降，目前：10】

在原主的记忆中，她明明遭遇了不幸，好不容易回家又被不明就里的陈香一通责备，心中自然委屈愤懑，遂与陈香爆发了激烈的争吵，最后原主愤而出走，再也没见过教导自己的师父。相依为命的二人，却走到了死生不复相见的地步。

林晚不理系统，只让自己沉浸在原主与陈香的过往中，低着头挨了好一会儿骂。待陈香发泄够了，板着脸不再言语，她才期期艾艾地抬起头。

“香姨，对不起。”

“别装模作样的，我不吃这一套！”陈香训斥道。

林晚眼含清泪，低声呜咽：“香姨，下次不会了……”

陈香当即大惊失色，自己的徒弟打小性子倔，练功那么苦那么累都从未掉过一滴泪，今天怎么骂了几句就哭成这样。她赶紧细细打量小徒弟，才惊觉她竟穿着自己从未见过的衣服，而她的脖子附近还有一片若隐若现的暧昧痕迹。

“晚晚，你怎么了？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

陈香收起强横的模样，急切地拉着小徒弟的手，想要弄清楚她到底受了什么委屈。

林晚别开眼，绝口不提昨晚的事，开口祈求道：“香姨，我想先去参加选拔，等选拔完再说，可以吗？”

“哎，你这孩子。”陈香不想逼迫可怜巴巴的小徒弟，也明白选拔的重要性，只得将昨夜的事暂时揭过：“先去后台准备吧。”

*

林晚来到后台，就看见几个扮作武小生模样的师弟正坐在一旁唉声叹气，想来是演砸了。先跟他们打了个招呼，又回了几句询问和关切，便坐在自己的化妆镜前开始化妆。

舞台上现在唱得是《玉堂春·苏三起解》，青衣的嗓音清亮，情感真挚，将被流放的苏三的哀怨和惆怅表现得淋漓尽致，林晚听得兴起，不自觉地跟着哼了起来：

苏三离了洪洞县，将身来在大街前。未曾开言心好惨，过往的君子听我言。

化妆是一名京剧演员的基本功，原身自小学习，俊扮、勾脸都信手拈来，林晚接收了她的一切，自然也难不倒她。

只见她取出嫩肉色的油彩在脸上拍均匀，又用在大红色油彩中调入些许玫瑰红，在双腮均匀拍打。底妆画完后是定妆，本该用散粉，但戏剧学校清贫，只能用量大便宜的痱子粉，倒还挺好用。定好妆后，林晚又用胭脂色又涂了一层，面色更显娇艳。她这次扮得是将军穆桂英，眼线得勾得干净利落，嘴唇也要点得红而得体，凸显出女将的飒爽英姿。

面妆画完了，就是头发。先用勒头带提眉吊眼，让眉眼更显精神。再小心翼翼地贴好小弯和大绺，插好点绸泡子，发妆算是完成了一半，只待穿好靠服，戴上七星额子，便是个威风凛凛的女将军了。

林晚先将七星额子找出来摆在梳妆台上，金银点翠的额子上端并排着双层大绒球，每层七个，又饰以光珠，左右凤形耳子挂双排彩穗，显得威武异常，是女将军的专属头盔。

“别垂头丧气了，来帮师姐扎靠。”林晚向几个师弟师妹唤道。

因林晚是陈香的手把徒弟，入门早，虽说年岁不大，却是这群团员的大师姐，再加上她性格温柔、待人和煦，在团里颇受欢迎。

几个小毛孩听了师姐的呼唤，赶忙收起哀怨，取来一套红色靠服。这靠服便是女将军的盔甲，穿着麻烦，需从里到外一层层穿上，若无人帮忙，一个人是没办法扎靠的。

林晚在后台忙得热火朝天，陈香在前台却如同进了冰天雪地，心中一片冰凉。

“怎么就要走了？还没演完呢。”陈香赶忙拉住相熟的选拔负责人沈兰生，急切地询问。

“这不是演完了吗。”

和乐戏剧团的副团长沈兰生拿出手上的节目单对了对，确认了最后一出戏就是刚刚唱完的《玉堂春》。

陈香陪着笑，解释道：“团里最厉害的林晚还没唱，大家再坐一会儿，她马上就好！”

几名选拔老师皱起眉，细细查阅了一遍片单，才明白那出迟迟没来的《穆桂英挂帅》的表演者就是林晚。

“这都过了五六个节目了，她也迟到太久了。做我们这一行，可最忌讳迟到，陈团长难道不明白吗？”这个选拔老师姓包，是专门唱包公的，性子耿直，说话直来直去，丝毫不讲情面。

“我明白，她年纪轻、性子又倔，昨夜被我骂了，心里不爽快，哭了半宿才不小心睡过了头。”陈香也清楚迟到是大忌，连忙替林晚找补，腆着脸求助沈兰生：“再给她一次机会吧。”

“这……”沈兰生面露为难。

陈香把心一横，一把拉过沈兰生，小声哀求道：“沈师兄，十几年师兄妹情谊，我从没求过你什么，这次求你帮帮我吧。晚晚是我唯一的徒弟，她天赋高，人又勤恳，可不能在我这个小戏班浪费时间啊。”

沈兰生听到她的称呼，面色大变，连忙摆手叹道：“陈团长，你可不能这样称呼我。”

陈香眉眼低垂，哑声道：“是啊，二十年前我就被逐出师门了。但是，沈副团，我们十多年的情谊总不是假的，你就不能帮我这一次吗？”

沈兰生还是摇头，直言迟到是原则问题。陈香扯扯嘴角，嘲讽一笑，明白自己这个师兄是无利不起早，遂祭出了杀手锏。

“乐老曾经送了我一件金丝蟒服作出师礼物，造型雍容华丽，价值不菲，你若是劝他们留下来，它就归你了。”

沈兰生两眼发亮，一改之前冷淡的态度，眉开眼笑地保证：“师妹你也是的，有这样一个宝贝也不早点说，还一直吊着师兄我。你放心，这事我一定帮你办成。”

语毕，沈兰生转身就与几位老师嘀嘀咕咕地商量开来，不消片刻，便劝服了同事，又向陈香使了个眼色。陈香见事成，也松了一口气，她虽然舍不得蟒袍，但自己无法登台表演，那件旧物除了睹物思人也无甚用处，这次好歹给小弟子换了个好机会，也算物尽其用了吧。

陈香低声下气求人的模样林晚并未瞧见，却落入了舞台上刚唱完《玉堂春》的周穗眼底。她向来敬重陈香，看着她为林晚伏低做小，憋了一肚子的气。回到后台，又瞧见林晚被一群人众星捧月地围着，心情更是不忿，出言挖苦道：

“你这迟到的倒是从容不迫，瞧不见陈老师在前面低声下气地求人。想来是人红了，瞧不上戏台的规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