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朝的公主大多以公主的封地为封号，清河公主的封号为清河，那就说明公主的封号的封地应当在清河郡，可她听闻清河郡是个远在百里之外的贫瘠之地，与京城相比简直是云泥之别。

如玥轻轻用篦子梳着公主的长发，却发现公主的发丝乌黑浓密，一个整日里怨天怨地的人怎么可能会有功夫保养头发，再加上公主说起话来十分热烈，丝毫看不出这是在宫里长大的公主。

仅仅是个太子宫，每个人在里面也都是谨言慎行，生怕做错事，说错话，落个死无全尸的地步，这是种皇家特有的秩序与风景。

她活得恣意洒脱，与她的弟弟希武很相似，却跟太子殿下不一样。

为什么长在同一个屋檐下的姐弟三人，太子的性情会产生如此偏差呢？

洗漱完毕，几个侍女服侍公主穿衣。

一袭淡红色高腰儒裙，腰间系一月白色丝带，广袖轻盈，裙褶翩然，缓步行走，翩于身后。对镜梳妆，鲜丽的胭脂水粉在她的面容上不断刻画，发丝梳起，云髻峨峨，头上斜斜插着一支碧玉珠钗，气质逐渐散发。

刘希武独自一人坐在茶馆中喝着凉茶，时不时抚摸一下马儿的脊背，看着空中的皎月，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哈欠。

茶馆里的人陆陆续续走了，只剩他对影成三人。

忽而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他轻轻一笑，潇洒转身，然后被吓得虎躯一震，“姐姐？！”

“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姐姐？”清河公主给了他一个大大弹脑门，“我从清河郡赶过来，累得头昏眼花，你和你哥就不知道过来迎接我？！”

刘希武捂住额头，“你不是说你年底才来嘛，我和皇兄怎么想得到你思弟心切？”

听着这对姐弟俩的对话，如玥忽然想起了自己在家乡时，也是这么跟哥哥弟弟相处，四人经常因为一些小事吵得不可开交，其实心里比谁都在乎对方。

她莫名有些想抹泪。

“姐，你为什么会和她一起过来？”刘希武一撇头，看到了如玥似哭非哭的模样，眼眶红红的，鼻尖也红红的，脸颊好像比几个时辰前更加白皙了些，他呼吸一滞，尴尬地别开了眼。

清河公主瞧出了端倪，“我和她在洗漱时碰见的，是个懂事的姑娘。”

“嗯。”刘希武轻咳一声，“姐，咱们走吧，皇兄若是知道你回来了，他肯定很高兴。”

“不着急，你哥这些日子跟太子妃长途跋涉，身子肯定累得不轻，咱先在这儿住上一晚，等明日再赶路。”清河公主摆摆手，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刘希武和如玥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是。”

男女有别，刘希武自己找了个隔间去睡，而清河和如玥同为女子，又人生地不熟的，两人在一块正好有个照应。

如玥当然不会放弃这次机会，她主动为公主收拾房间，点上烛火，弄好香炉。

公主应该比太子妃更有权力吧？

“公主殿下，奴婢有一事想问。”她轻柔地拆解着清河公主头上的发钗。

“什么事？”

“太子殿下的名字……啊不，乳名是什么？”

“你是说斯年？”

原来太子殿下叫斯年？

“于万斯年，受天之枯……”如玥喃喃自语，却被清河听得一清二楚。

“你看过《诗经》？”

如玥回神，“奴婢仅识几个大字，略懂一二。”

“若是出身小门小户，能识几个字已是不易。”清河公主叹了口气，“说起来，我这个太子弟弟真不让人省心。”

“太子殿下他……”

“不瞒你说，太子已经有两年没有碰过女人了。”

此言一出，如玥倒是不出所料，太子对宫中花团锦簇的女子们没有兴趣这是众人皆知的，只是一直没有人去戳破这层纸，或者是不愿意去戳破，毕竟谁能接受自己的丈夫去喜欢男人？

可是太子如果真的去喜欢男人了，那他为什么总是盯着她看？她长得像男人？

当今圣上就是在二十多岁后对女子没了兴趣，登基后更是连孩子都不生了，整日里跟一个桃花郎厮混在一起，皇后去劝诫也不听，反而出宫游玩，惹得皇后独守空房。

难道这东西也会遗传吗？

“虽说他现在已经有了八个儿子，可他对那些儿子到底有没有感情，连我这个做姐姐的都猜不透。他向来喜欢把话藏在心里，他的意思还要别人自己去猜，别说侍卫，就连皇上有些时候都摸不准。”

清河公主用湿巾轻轻擦拭脸颊处的胭脂，“也不知他那种性子是怎么出来的，脾气又急又闷。”

“太子是个急性子？”如玥回忆起曾经的种种，丝毫感觉不出太子身上有一丝一毫的戾气。

“怎么？”清河公主的双眼亮了亮，“你和太子难道……”

“公主殿下误会了，奴婢只是个侍女，如何敢期望太子垂爱。”如玥梳头的手一顿一顿，可见她心虚到连篦子都拿不稳。

“这有什么，太子第八子的生母楚怜，她就是侍女出身，长相只能说是清秀，跟美丽不沾一点边，可她肚子争气，仅被宠幸一次就有了，还是儿子，无非就是不受宠，但以后的好日子可就多了，儿子封个诸侯王，再跟着儿子去做王太后，哪能没有盼头。”

“不怕你笑话，太子身边的五个女人，有三个都是我推荐的，他那口味我都摸透了，”清河公主微微一笑，“他肯定喜欢你这种的。”

“这……”如玥顿口无言，目光慢慢移到了别处。

她对太子也不能说不喜欢，太子生得极好，身材又那么魁梧，完全符合她心目中的大丈夫形象。

可是她从来都没想过成为太子的女人，甚至她还想等以后撮合太子妃和太子，然后太子妃会看在她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让她提前出宫，并且多给她一些银子，然后她就回乡找家人，守着他们过一辈子就足够了。

“太子殿下一看见奴婢就拉下脸来，奴婢以后还是少出现在他面前为好。”

清河公主若有所思，“你就没想过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