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尧带着唐小山先分别去了张丁张青家下跪磕头，家中已经扯起了白布挂上了白灯笼，哭声一片，唐小山泪流满面，通红的布满血丝的眼睛就没停止过流泪，只有唐尧面无表情，惨败的一张脸冰冷的面孔拒人于千里之外。

到最后傍晚才来到了刘元的家里，刘元的妻子在早年生了一场大病后留下一个男孩便撒手人寰，男孩叫刘澈，与唐尧差着三岁今年二十，刘元对自己这个儿子并没有宠爱疼爱的感觉，甚至对唐尧和唐小山都要比刘澈要好的许多，所以这也造成了刘澈叛逆的性格，基本上从不归家在外面厮混，刘元对此都从不过问，一对父子反而更像是陌生人，一年见不了几面，见面也都不会说话，这也使得刘元的尸体已经被放在棺材里在家停尸了一天，也没有人为他操办，就只有孤零零的一个棺材放在屋里，显得格外的凄凉。

唐尧一天也没有再说话，但是小山明白他心中所想，陪他一起扎白布，院墙贴上祭字，挂上白灯笼，摆上祭台贡品点上蜡烛香火，最后两人都扎起孝服头戴孝帽，跪在棺材旁守灵，没人为刘元做祭送灵，那两兄弟就做他的抬棺人。

唐小山知晓唐尧心里的苦，这个时候最难过最伤心的人是他，陪伴唐尧时间最多的人并不是自己，而是刘元刘大哥，他是给了唐尧希望，给了他黑暗中的一束阳光，让他走出阴霾，那个不过小小年纪就背着自己四处求医却不得结果的唐尧，真的差点死在那个冬天那场雪，直到现在那时的一切都历历在目，包括后来刘元四处筹钱送自己上学，教哥哥练刀进锦衣卫，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刘元带来的，或许没有刘元也就没有了现在的两兄弟。

唐小山看着几乎摇摇欲坠的唐尧轻声道：“哥，你去休息吧，今晚我在这守夜就好。”

“不。”唐尧一口回绝，强挤出一个笑容开口道：“哥没事，能陪着你刘元哥就行。”

唐尧的脾气要比唐小山还要倔强，深知这一点便不再劝说而是边起身边说道：“那我去给你煮面，必须要吃点东西。”

“好。”

唐尧点了点头，总要撑下这几天，不吃东西自己这副身体是要垮的，因为今天活动的太多，感觉到似乎肩部的伤口又被扯开了，有些黏黏糊糊的感觉，不过也没有在意，也没有去看，这时候，顾不得这么多了。

这时一个喝的烂醉的青年自院外走进，虽已过夏秋夜微凉，但青年应是酒喝了不少，通红着脸颊光着上半身，一件破旧的衣衫随意搭在肩上，随着晃晃悠悠的身子时不时掉落，接着再被捡起挂在身上，步履蹒跚的走进院子，看着满院的白色映入眼帘，少年不耐烦的说着醉酒的胡话：“真是晦气，一进院门就碰到这么不吉利的事情，谁死了？谁啊！停我家里做什么，是那俩个小畜生死了么！哈哈哈！死的好！死的好！省的整日碍眼！”

唐尧站起身来，看着那醉酒的男人默不作声，眼神中尽是疲惫很是虚弱，但他就站在那里，仿佛一堵墙，撑着这个支离破碎的家。

“呦。”青年走近一瞧，醉眼朦胧中认出了唐尧，咧嘴笑道：“你没死啊，那是谁死了，唐小山那个小病秧子么，我就说他活不长的，整日靠着补药续命，早……”

青年还未说完，唐尧打断了他的话开口道：“你父亲去世了，跪下，磕头。”

“嗯？”

青年微微一愣，随即摆了摆手笑道：“不可能，开什么玩笑，那个老东西身体结实的很，怎么可能这么早死，我都感觉我活不过他，他恨不得早早白发人送黑发人才好，他巴不得我先死，好守着你这两个小兔崽子活。”

“跪下！”

唐尧的声音变得坚定又充斥着怒意。

这青年便是刘元唯一的儿子刘澈，现在成了一个不学无术只知道上床女人下床喝酒的腌臜泼皮，虽是酒意上头，但是这一声也让他的酒醒了三分。

“真死了。”

刘澈看着停在院中的棺材摇了摇头，转身便走，不做停留，借着酒意自说其话道：“他没尽父亲的责任，我也无需尽儿子的孝道，死了便死了，无所谓，没有父子情份，到了下葬的时候，你帮我哭两声就得了。”

虚弱的唐尧突然暴起，几步便来的正要走出院子的刘澈身后，一个背摔将刘澈摔在院中，按住他的头狠狠的朝着棺材的方向砸下，瞬间头破血流。

刘澈挣扎着抬起满脸血迹的头狰狞的咒骂：“唐尧你这个狗杂种！你敢动老子！老子扒了你的皮！”

唐尧将他头抬起而后再次磕在地上，厉声开口道：“什么叫他没尽父亲的责任而你就不尽孝道！你父亲为了你做这么多你就真的一点都不明白看在心里么！那年你病重，是你父亲翻了一座又一座山前去武当求药，磨破了鞋子就那么赤足磨烂了双脚才取了一味药将你救活，你还沾沾自喜以为没有人管你靠你自己意志力挺过来的，狗屁的意志力！你认为你父亲对你不管不顾不愿意搭理你，你可知那年你父亲遇上事，多少人要杀他，还要杀你灭口，对你故意的疏远赶你出家门是为了保护你，你娘死了，你心里难受怨恨你父亲，可是你父亲才是心最痛的那一个，他如此深爱你的母亲，他也如此深爱着你，你可以去看，在屋里床下的隔板里，都是你父亲日夜思念你母亲思念你时写的信，我见过一个大男人半夜缩在被窝里捧着你娘的画像嘴里叨叨着你的近况哭的泪流满面，他给你攒了一大包银子都是留给你的，他不要你出人头地不要你站在高处功名显赫，他只要你平平安安，哪怕你不理解他，哪怕他做了恶人让你骂一辈子，他也愿意心甘情愿，刘澈啊，抬起你的头睁开你的眼睛看看！你爹爱你至深，他是个好父亲，去给你爹磕头！”

那一夜泪流满面的刘澈在棺前哭到嗓子沙哑，唐小山和唐尧跪在一旁默不作声，唐小山在煮面时煮的就是三人的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