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爷死了。

于洋在确认完的那一刻，吐了，五脏六腑差点都吐了出来。

“快，联系楚辞姐回来处理。”小橙子说道。

于洋强忍住胃部的恶心和内心的恐惧，缓缓起身，发疯似的翻找便签，屋内一片狼藉，满地血迹。

“找到了。”他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摁下了一连串号码。

滴！滴！滴！

始终无人接听，连续的忙音让于洋越发焦虑，等不了了，他颤抖着编辑条短信：

“急事，请速回！于洋。”

点击完发送，他连滚带爬撞进小休息室，反锁房门，跌坐地上。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眼睛死死盯着房门，刚才发生的一切，大大超出了他的承受范围，此时他害怕那男人死而复生，更害怕他同伙破门而入……

“于洋，你还好吗，有没有哪里受伤？”小橙子见状，不忍问道。

“死人了，死人了，”于洋脑中一片空白，像被抽了魂似地，嘴上只是简单重复。

“不用担心，那是坏人。”

“那谁又是好人呢？”不等她说完，于洋用尽全身力气嘶吼道，“他死了！死了啊！就在外面躺着！”说完，他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身体蜷成一团，头深深埋下。

是的，他只是一个普通人，根本无法承受，打斗与死亡。

“放松点，别怕。”

于洋使劲捂住耳朵，紧闭双眼，巨大对死亡地恐惧激发了他逃避的本能。

他承认，自己本不是什么勇敢之人，无非是为了逃避糟糕的现实生活，才鬼使神差般地踏上了这条冒险之路。

此刻，他恨自己，恨自己为什么要做不切实际的幻想，为什么要想着当英雄，为什么要觉得自己可以做到那些听上去就很荒唐的事。

他想，如果能重来，多么希望什么都没有发生，没有看门大爷、没有广德医学院、没有眼镜女，也没有小橙子。

“可以的。”小橙子轻声道。

“你说什么？”于洋猛地抬头。

“我是说，可以有重来的机会，别害怕。”说完，小橙子沉默了，她刚才太害怕少年会精神崩溃，才不得已读取了他的想法。

“于洋，小橙子，你们在哪？”伴随着开门声，眼镜女推门而入。

于洋缓缓从地上爬起，打开房门。

这会儿，眼镜女和一位留络腮胡的中年男人并排站着，男人一边打着电话，一边朝尸体拍照。

见于洋失魂落魄的神情，眼镜女快步上前，关切道：“于洋，受伤没有？”

他没有回答，只是直勾勾地盯着这比梦境还离谱的一切。

不远处，挂了电话的络腮胡男人也在观察他，眼神平静而深邃。

“于洋，你知道吗？你在没有训练的情况下，就单枪匹马干掉了一个弥撒会的教徒，这真的很棒哦！这在学院是有奖励的哎。”眼镜女轻轻晃动他的肩膀，试图把他从悲伤的情绪里拉出。

对方依然没有反应。

“好了，楚辞。”络腮胡男人打断她，缓步上前，“于洋，你好，我叫周一，是星辰学院的老师，路上听楚辞介绍了你的基本情况，我非常理解你第一次面对如此场景，不知所措和难以接受的心情，但当下，我认为更重要的是，让你清楚知道，我们是谁，死的又是什么人，他为什么要袭击你，以及你近期所经历的这一切究竟意味着什么，你觉得我说的对吗？”

听闻这番话，于洋的双唇轻微抖动，他紧紧盯着那男人，拼命点点头。

细想他这两天的经历，看似每一次抉择都掌握在自己的手中，但实际，每次抉择当下，自己所知的事实真相都是支离破碎的状态，根本凑不成形。

络腮胡男人微微颔首，沉声道：“不知从哪天起，人类会在自家的冰箱里、衣柜内，洗碗机、甚至是床底下，突然发现一双手、一只脚、甚至是半截身子。“

“可想而知，大部分发现者都像楚辞一样，第一时间选择了报警，起初警方也确实是按一般的刑侦案件进行立案调查，但随着此类案件报案数量的不断增多，上级研究样本规模的不断增大，人类似乎也摸索出了一些规律：首先，这些突然到访的不明物体本身并不属于人类，他们的DNA和人类的相似度不到百分之十，他们更像一个个突然造访人间的外来智慧生命体，不但表现出远超人类的强大生命体征，并且展现出耀眼的独立智慧，研究表明，他们出现在谁家，选择让谁发现并进行融合，都是精密思考后的结果，并不是随机的产物。”

见于洋没有发问，络腮胡继续道：不过，这些智慧生物之间也明显分属两派，他们中的一部分，会在努力征得人类同意后，才开始实施融合。考虑到目前为止，我们发现，此类融合并未对被选中者产生任何副作用，反而能赋予他们某方面异于常人的超能力，所以，我们将此类融合称之为，共生，将此类生物体称之为，神体，但同时，我们也发现，神体的最终目的并不是长期附属于人体内部，他们更希望的是，尽快找到散落各地的同源体，修补成型后独立行走于世间。”

“按你所说，小橙子是神体？”于洋逐渐从惶恐的情绪中抽离出来，开始发问。

“没错，而且SSS级别罕见的头部神体。”络腮胡正色道。

“然而，他们中还有另一类，完全不同于友好的神体，而像地狱派来的恶魔，强行附身于人体，篡改他们的记忆，操控他们的思想，让被选中者如行尸走肉般，成为没有感情的杀戮机器，我们将这种强行融合称之为，夺舍，管这类生物体称之为，邪祟。”

“他属于这类？”于洋看向大爷死去的那块地方。

“不，他只是一个叫弥撒的组织用药物控制的普通人类教徒而已，想必是为了楚辞暗道里那些个宝贝来的，要知道，被邪祟夺舍的人类攻击和杀伤力远不如此，今天你要是碰到，小命早就玩完咯。”

“什么组织？弥撒？”

“嗯，一个黑暗组织，咳咳，咳咳，被口水呛到了，咳咳，不好意思，”络腮胡子皱着眉拼命咳嗽、

沉稳的长者形象一去不复返。

“您缓一缓，不着急，我只有最后一个问题，我能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回家重新过我原来的生活吗？”于洋急切问道。

“你这年轻人心真急，我还没介绍完呢，”络腮胡瞪了他一眼，“基于人类不断遭受邪祟的侵扰，所以才特批组建星辰学院……”

“招揽与神体共生的人，训练他们，对抗黑暗组织，保卫世界和平对吗？”于洋抢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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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小子，居然抢老子台词，络腮胡埋怨地看着于洋，心想。

“老师，我都明白了，不好意思，我只是个普通人，能力有限，工作都搞不定，真的不想当什么超级英雄，更不想过刀尖舔血的生活，是小橙子她看走眼了。”

不等络腮胡开口，于洋又道：“我猜后面你会给我两个选择，一是跟你回星辰学院接受训练；二是取出共生物，消除记忆，对吗？我选择后者，我想回家。”

……

络腮胡幽怨地瞟了眼眼镜女，对方耸了耸肩，回应一个无奈的眼神。

络腮胡男人沉吟片刻，重新恢复了严肃的状态。

“好的，少年，我们理解并尊重每一个人的决定。也希望这是你经过深思熟虑的结果，但最后，作为学院的老师，我还是想，再补充几点刚才没来得及说出口的信息，第一，进入学院训练的确意味着危险的开始，你刚才也看见了，光是低等级的教徒，就有如此大的破坏力，”络腮胡男人瞟了眼墙上的裂纹网，“用刀尖舔血来形容我们的生活，的确非常贴切。”

“第二，我们和你看到的热血小说里那一个个伟大并且天赋异禀的主人公不同，我们只是普通人，有家庭要供养，有妻女要照顾，也曾有害怕和退缩的时候，算不得什么超级英雄，顶多算是被命运选中的救火队员，一方面内心有份强烈的使命感，另一方面，往俗里讲，也多亏这份工作，才能让家人过上了更好的生活。”

“第三、这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小子你听好了，我们学院是部级直属机构，凡是能从那顺利毕业的，都能终身享受华夏最高行政级别公职人员待遇，单位负责分房分车、小孩就学、父母养老，按照不同工作年限，房屋价值分别不低于……”

随着络腮胡口中报出的一连串天文数字，于洋先是一怔，转而陷入沉思。

片刻后，他的喉头上下滚动，嘴角微微扬起，“老师，老师，您看我这还有机会吗？”于洋挤出一丝尴尬的笑容，瞬间变成一位卑微的求职者形象。

络腮胡男人侧着头，盯着他，眼中浮现出疑惑之色。

见对方陷入沉默，于洋变得手足无措，“老师，我确定，我可以，让我去学院训练吧！”他眼中充满迫切。

“你确定？”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