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溪不禁头皮发麻，下意识里右手挡在眼前，一个破灵诀就要施展出去。

“叽叽咕咕，咕咕叽叽！”刚才那双躲在狗头后的惨白无仁眼睛赫然睁大，竟从狗头上跌了下来，变成一个虫子模样的东西在地上不停地边蹦跶边哼唧，显然是受到了袁溪的惊吓。

“喂！你干什么呢？”男人一步跃了过来，挡在袁溪和那条虫的中间。“看不出来啊，连破灵诀都会用！”显然，这个男人识得袁溪的塑灵手法。”不过，可别伤了我的小饵，奇奇今天还没吃饱呢！”

说话间，那个巨大的狗头的头颅转了过来，舔嘴咂舌的，似是才吃了什么东西，意犹未尽的。

“这……这……这不是穷奇吗！啊，这……这个虫子不是穷奇的饵么？”袁溪骇然出声。

“奇奇，来，缩小吧，咱们该套狗绳儿咯!”男人一如既往地镇定，漫不经心的看了袁溪一眼，显然带了些许不屑。“看来你也是塑灵一脉咯？不知何门何派啊？”

套好狗绳的穷奇，眨巴着水灵灵的大眼，噗嗤噗嗤地伸着舌头向袁溪好奇地打量着，一边又摇摇尾巴示好，让人怀疑之前那种庞然大物的威猛形象是一场梦。

居然把穷奇当狗养……袁溪不禁崇拜万分，“师兄您好，我叫袁溪，沙门第二十八代见习弟子，敢问师兄师承何门？您……您这御灵化宠的本事可真厉害……”

男人安抚着摇着大尾巴拼命冲向袁溪卖萌求撸的穷奇，嘴角微微一动，袁溪看得明白，分明就是轻蔑，“沙门？见习？呵……你听说过天门白家吗？”

天门！白家！袁溪瞪大了双眼拼命地点头“当然，当然！”

男人指了指胸前的工作名牌——“喏~白浩天。”

袁溪听门主老头说过，塑灵一门，就只有天门一脉历代高居庙堂之上，其中更有柳、胡、白、葛四大高姓，干的是匡扶社稷、塑养正灵、清除奸佞、平复时局的家国大事，虽然隐匿于史书之后，但历代君王多有私下拜天门人为师、为相、为将、为吏的，又有一些塑灵人的小道消息、趣谈杂文甚至说某些朝代的刺客、暗探也和天门人脱离不了瓜葛。

食王禄、行天道，衣锦荣华，代代富贵，同样是塑灵人，看人家那气派、那阵仗，啧啧 ，这才是荣耀啊！袁溪记得，门主老头每次谈到天门那种艳羡的神情。即使物转星移，封建王朝早已结束，但凭着过硬的驱邪扶正、塑灵改运的本事还有与各个大家族之间根深蒂固的关系，天门一脉的后人还是在各个领域打着自己的伏笔。出则豪车、入则别墅，真实身份虽然不为人知，但也算畅享世间繁华。

袁溪所在的沙门，历朝历代其子弟都混迹于三教九流、下里巴人、市井之中，掩饰身份的职业也是些什么走街串巷的测字先生、赤脚医生之流，说起来，实在是没有什么面上有光的“事迹”。

天门一脉，又是姓白，面对袁溪，白浩天自然是难掩傲慢之色。

袁溪看着白浩天的工作名牌，突然产生了一个疑问，以白家的势力，白浩天怎么会甘心只在地铁里当一名执勤人员？难不成白浩天竟是利用这个工作身份方便喂养穷奇吗？！

怀疑的念头一起，袁溪下意识就走上前，往空荡荡、黑洞洞的隧道深处望去。这个站台只作为地铁机车入库检修使用，是以站台上并未安装安全屏蔽门，多走近几步，就能看见车轨延伸的隧道内部是何种光景。

只看了一眼，袁溪就炸了毛。

塑灵人均有先天开启灵视的禀赋，一定程度上也算是天选，这也是要成为一个塑灵人的前提。是以，袁溪毫不费力，就可以一眼在黑暗的隧道内望见那具尸体。袁溪之所以能够确定那已是一具尸体，是因为人灵破损后的碎片已开始从那人的身体上散落出来，一块一块散落在地上，逐渐变薄后、像蒸汽一般消散在空中。

对于穷奇来说，人的灵是如此的美味，特别是生前被许多恶意环绕、破碎分解的人灵更是味美无比，袁溪黑暗中听见被呼作“奇奇”的穷奇狗子兴奋地奔来，大口大口的吞食这些还未完全消散的人灵碎片。

那具尸体活着的时候的样子，袁溪当然记得，就是自己刚上地铁时，看见的那个灵破了一个洞的男子。

“你把他喂给那条狗东西了！？”袁溪愤怒至极又不可置信，朝白浩天叫喊了起来。

“什么狗东西？你给我放尊重一点！奇奇可是我养了十年的绝品穷奇。”显然，白浩天显然认为自己受到了极大的冒犯。

“是你！是你在他的身上做的饵，慢慢地折磨他，好让他的灵一点一点喂狗吃！”袁溪的价值观显然受到了极大的冲击，只管大声质问，全然没有注意到白浩天陡然阴鸷的眼神。

一旦选择成为塑灵人，就选择了一条孤独寂寞又不为人知的路，但你一定要记住，上天给你的这份天赋一定要珍而用之，尽心尽性行天道、治人灵……这是袁溪刚入沙门的时候，门主老头子对他说的话。袁溪记得，那天门主老头子一改平时看起来就不太靠谱的嘻哈态度，一脸严肃地告诫着新入门的众位弟子。

袁溪记得，引她入门的柏光师兄找到她，告诉她她并不是另类，并教会她塑灵的基础口诀时师兄一脸正气凛然的样子，安慰着刚开启灵视后吓得瑟瑟发抖的她，告诉她天赋不可以辜负，上天有好生之德，万物中最宝贵的就是人的灵魂，其中，人的魂由天取由天收，而人的灵则由塑灵人照管，进而维护人伦纲纪以合天道。师兄还告诉她，塑灵人的天职，就是要想办法修补好破损的灵，同时祛除邪灵对人的诱惑和伤害，优秀的塑灵师好比是一个医生，可以让一个人心智正常地寿终正寝。不过，师兄同时提醒她，有的人甘于被邪灵诱惑，那可就无药可救了，为了避免这种人对他人和社会造成危害，只能采取非常手段除之。

袁溪还记得，门训课上，门主老头拿着《塑灵志》当教材讲授塑灵史时，历代天门塑灵人那些光辉的传记。袁溪记得柏光师兄听这门课时熠熠发光的眼睛，她知道，柏光一直崇拜这些能够载入“史册”的名门正派。

“你枉为塑灵人，你就是个败类，一个拿活人喂狗的人渣！你根本不配当天门弟子！”袁溪气得满面通红，破口大骂。

袁溪从来没有吼过如此大的音量，声音重重地回响在这处寂静的地下世界，把自己也吓了一跳，反而冷静了下来，却又随之冒出了一身冷汗，“白浩天会不会杀了我灭口？”任何智力正常的人在碰见这种事情的时候，都不免会为自己的安危捏一把汗，何况，白浩天那双阴鸷的眼神，远远隐匿在黑暗中，尤为渗人。

“啪塔、啪塔”，袁溪看着白浩天身形紧绷着向自己走来，皮靴摩擦着地面发出声音，每一下都似乎敲击在袁溪的胸口上。和从小到大的成长经历有关，袁溪一直不是一个很有安全感的女生，遇到事情总是往最坏的地步设想，此情此景，难免心都要从胸口跳了出来。

对方是天门白家后人，自己只是沙门一个小小的见习生，塑灵技法天差地别，若真是起了杀心，袁溪确定自己连一招都招架不了，何况还有一个被训成了狗的“穷奇”在侧，一瞬间，袁溪甚至在想自己的死相会不会不太体面。

面对步步紧逼的强势对手，袁溪只有双手无助地紧握着，求生的欲望使她本能地想要抓住些什么，却什么都没有，只有沮丧地抬起双手像是要挡住即将到来的攻击一般。就在双手抬起的那刻，袁溪突然注意到了手腕上的一个粉红色的亮晶晶的东西。

这是一件购自某宝的千元左右的录像手环，原本袁溪是计划今天要用这玩意儿对付自己的无良老板的，录下那个坑货老板超时用工、不交社保又拖欠工资的证据，作为提交劳动仲裁的凭据。袁溪和同事们连番上阵和公司HR谈判时，那个HR显示出了极强的专业素质，说话滴水不漏异常警惕，根本不给任何机会让你可以用手机录下任何有价值的证据。在袁溪那个奇葩、绝品室友的强烈建议下，袁溪只好买进了这块山寨货，好在试了试勉强能用，装上手机卡还能使用流量将拍摄的内容实时传输到云空间内保存起来。因为这个附加的功能，袁溪的那个绝品室友在开展地下取证业务时，非常中意于这款国产“产品”。毕竟，捉奸取证、出轨调查经常免不了肢体冲突，拍摄设备屡次损坏事小，拍摄的证据也跟着坏没了岂不可惜？想这个不到一千元的小山寨货，实时拍摄实时上传，即使损坏价格也低呀，用起来真香，实属抓奸拿赃之利器！

“就是死也要曝光这个人渣！”袁溪按下手环的开关，翻转手腕，将摄像头对准前方，为了拍摄地更清晰，还默念了“灵光一诀”使周围的光线陡然亮了起来。

强光照射下，白浩天气得五官扭曲，几步跃上前来，“啪”地一下抓住袁溪的手腕。

“痛！痛痛痛痛！放手啊你！”袁溪吃痛，另一只手反手掰着白浩天的脸。

“啊啊啊！疯婆娘，放手啊你！”只觉脸上的肌肤被袁溪的指甲乱抓着，白浩天瞳孔睁大，惊慌不已。

“汪汪汪汪汪汪汪！”一旁的穷奇狗子看着两人肢体纠缠、摇来晃去、脚步蹒跚，找不着角度和时机帮上主人的忙，转来转去、着急乱跳、吠叫不已。

豁出去了！就是死也要造这个人渣一个大花脸！胶着了半天，袁溪索性心一横，气血翻涌，掰在白浩天脸上的那只手劲头越来越足，手心抵住脸颊，十指乱挥，指甲乱舞。

从小娇生惯养、养尊处优，长着富家公子哥、人家富贵花的一张嫩脸的白浩天哪里遇见过这个阵势，心下一慌，劲就先散了三四成，头颈乱晃不停躲避着袁溪的“鹰抓功”，脚步连连后退，不料又踩上了一旁转来转去着急不已的穷奇狗子的尾巴，脚跟一滑，脑后一仰，拽着袁溪向后摔了下去。

两个人，一条狗，倒在地上，抱成一团。

“呼哧，呼哧……”

“嗬，咳咳咳，额……”

“嗷呜……”

人和狗均已力竭，身体瘫软，气息不匀，“灵光一诀”也已熄灭，在这处安静昏暗的地下空间内，二人各怀鬼胎，大口喘气的声音又尤为令人尴尬。

“你……沙门泥腿子真不是白叫的，出手还真是乡野村夫的那一套！”摸着脸上一道一道的抓痕，白浩天率先打开了沉默，语气充满鄙夷。

“对付你这种人渣，挠你算是便宜了！”袁溪尤自气愤不已，只恨自己不久前为什么要剪指甲。支撑着身体坐起身来，袁溪揉了揉手腕，粉红色的手环依然在腕上，这山寨货真是皮实耐操。

“你干什么！你还来？”瞥见袁溪的动作，白浩天一个翻身站起身来，一把将穷奇狗子护在身后。这翻操作，弄得袁溪也是蒙了，下意识将带有手环的右手藏在了身后。

“喂，你可以动手了。”袁溪心有不甘但又咬牙切齿地说道，显然是已下定决心，再无遗憾。自己一死无碍，曝光这个人渣拿人喂狗的恐怖行径才是当务之急。自己死后，柏光师兄在调查死因时一定会打开自己的电脑，到那时，他一定会打开桌面上的连着手环的云盘，一定会看到今天发生的一切。

“动手？动什么手？”白浩天一愣，只觉得今天真是另类世界一日游，面前的这个家伙显然不是自己平日里接触交际的那一类，说话行事样样不按常理，令人匪夷所思。

“动手杀我啊！你不就是要灭口吗？来啊，你这个人渣，你以为我怕了吗？！”袁溪怒目圆睁，一幅要英勇就义的模样。

“杀？杀杀你？谁要杀你了！你哪只眼睛看见我要杀你了？”白浩天脑袋瓜子嗡嗡的，又气又无奈：“我就长得像个杀人犯？”这女人莫不是迫害妄想症吧，精神有问题？

“不是杀人犯，干嘛用活人喂狗？”袁溪振振有词。

“我怎么用活人喂狗了？我哪里用活人喂狗了？”白浩天一脸震惊，脚旁的穷奇摇摇尾巴，大脑袋一摇一晃，眼睛亦是瞪圆了，用好奇的眼神在两人身上瞅过来瞅过去，显得十分不解。一只饵灵从毛茸茸的脖颈内钻了出来，除了一双惨白无仁的眼睛，这只小饵怎么看怎么像一只小老鼠。

“呐呐呐呐！这不就是！”袁溪怒指向小饵，“就是你，给那个男人下了饵，让穷奇吃的他破了一个大洞！”

“这是一个已经无可救药的人，我不过是使用了一下他的剩余价值！”白浩天气急。

人为妖邪侵扰或是被不合理的欲望诱导，灵就会破损。

原则上，塑灵人的天职，就是要想办法修补好破损的灵，让一个人可以“心智正常”地活到寿终正寝的那一天。

当然，力所未及的时候也是有的，舍车保帅，弃邪保正，总不能让一个人带着无法修补的灵，为祸人间，制造更多的悲剧和麻烦。

“他身上的饵不是我下的。”白浩天强调道。

以灵制灵，是塑灵人的大忌。塑灵人在驱邪保证时只能使用代代传承的塑灵技法，而不能驱使别的妖灵、小鬼，更不能借助妖灵强大自己的力量。

几千年的历史岁月中，诚然有不少的宗派异士掌握有驱灵的秘籍，但他们均依赖于豢养法力强大的妖灵，或捕捉、搜集人灵破损后流散出的碎片作为法器，以达到替人消灾、解厄、求财、转运的目的。道法自然，皆有阴阳，在塑灵一脉看来，这种行为，无异于抱薪救火，饮鸩止渴，亦是违反天道，终久必要反嗜己身。

塑灵历代门人中，免不了出几个离经叛道的家伙，不以匡扶正灵为主业，反而去集邮些奇奇怪怪的妖灵，来强大自己的力量，总之，虽然能有一时的风光，但最后都落得个人灵俱碎的下场，为塑灵正派所不耻。

“还有，我从未打算要杀你，更何谈灭口。”往活人身上下饵，这样的指责，就等于是说，自绝于塑灵正道，堕落于歪门邪道之流，自诩为名门正派、高门望族之后的白浩天自然认为受到了奇耻大辱。“反倒是你，一个女孩子怎么出手这么毒辣，差点吓坏我的穷奇！”。

“出手？狠辣？我出什么手了？你脸被挠成现在这个鬼样可不能怪我啊，谁叫你要抢我的手环。”袁溪无法理解，什么叫无可救药的人就可以利用“剩余价值”，刚想反驳，却被“出手狠辣”这样的字眼震住了。拜托，要是自己真有强大到可以出手的本事，她早就正反十个大巴掌把面前这货扇在地上，让他跪地求饶，然后向天门曝光这个白家后人的猥琐面目！

“抢你的手环？”白浩天一愣，视线转移在袁溪的手腕上，“难道刚才你使的不是丧狗决？”

丧……丧狗诀……袁溪脸都绿了，这可是自觉脸上无光的一个词语。

袁溪所在的沙门，势力极其低微，历代门人混迹于市井草莽，其中就有那为了讨生活而走街窜巷、走村窜乡的叫花子。叫花子嘛，那什么衣服自然是褴褛的，那什么身上自然是有那么些异味的，故而就经常被一些狗子追着咬……自然这一派的塑灵技艺书中就多了那么一个“丧狗诀”……

“丧狗诀”施术时以手腕起势，继而亮光乍起，爆闪之下先瞎狗眼，然后下两势，一势指向狗喉，定其颈项，一势指向狗腿，卸其脚力……然后咋说呢？那个啥肉滚三滚，神仙都站不稳啊，真是造孽！应该是当代动物保护者和爱心人士们批判的行为！

如同泥沙一般卑贱，尘土一样低微，还有这么一些上不得台面说道的传统技艺……怪不得，其他塑灵门派背地里称沙门为“泥腿子沙”的同时还戏谑其为“打狗沙”。

“那个……我刚才施的是用来照亮的灵光一决啦……”因丧狗诀的误会不免难为情的袁溪只好扭捏解释道，“手腕上的这个你瞧清楚了，是手环啦！”

原来她一手指前，一手握腕只是为了照亮？半信半疑下的白浩天迟疑问道：“灵光一诀施展时需要握住手腕？你的师傅就是这么教你的？”

“还不是为了让腕上的手环摄像头对准你！”

“摄像头？你在偷拍我！你还真以为我要杀人灭口？”白浩天哭笑不得。

“你以为呢？什么叫无可救药的人就可以利用“剩余价值”，你简直就是在狡辩！”一想到隧道里的那个人灵破洞的男人躺在铁轨边的凄凉画面，袁溪就气不打一处来。

“舍车保帅，弃邪保正，即使你只是个见习，这样的塑灵心法也应该听过！”白浩天振振有词。

“是，可塑灵心法还有，匡扶人灵，弘道养正。首先，遇破损人灵，我未见你施救；其次，其人已死，你纵狗食用其残存的人灵碎片。于理于情，我都难以接受。”袁溪亦是义正言辞。

“那么我告诉你，这世界上的法则万万千千，塑灵心法代代传承，你看到的和认识到的或许仅仅只是表象，而真正认识法则、遵从法则的人在乎的是本质。今天，你出现在这里只是一个意外，而我出现在这里，则是许多人超前准备、精心筹划的必然结果。我可以用我的天门门人和塑灵家族的身份向你保证，我没有也没有必要触碰以灵制灵的塑灵人底线。这条穷奇，不仅仅是我豢养的宠物，更是一份承诺。个中详情，我不能细说，你也最好不要知道。如果你对这个人的死有所怀疑，那么他的精神游丝还没有消散，你大可以上前去查看端详。”白浩天郑重说罢，手指向隧道深处。

顺着白浩天手所指之处，袁溪看见那个人生前的记忆正随着肉体已不能承载的精神游丝，丝丝缕缕地漂浮在这处地下空间内，散发着莹白色的光。

向前走了几步，袁溪伸出手，尝试用指尖碰触这些游丝，随后，她闭上了眼睛，脑海一沉，陷入了这个男人生前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