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泽帮大熊关上车门，朝着楚乔解释道，“我监狱舍友，不是坏人，劳烦你顺带着载他一程。”说罢也自顾自拉开车门，毫不客气上了副驾。

楚乔心中一堵，刚才她的眼神中确实闪过了一丝疑虑和惊慌，不想被曹泽捕捉到了。

不过看着两人这么一阵笑闹，直觉倒也告诉她大熊应该不是什么坏人，眼神偷偷瞥向曹泽，暗自摇了摇头“蹲监狱的也不一定是坏人，就像曹泽。”

大奔引擎轰鸣了起来，曹泽系上了安全带，车内一阵女子的清香扑鼻而来，让三年多只能闻到男人臭汗味的曹泽好是一阵享受，不由得闭目用力嗅了两口，余光瞥见这一幕，让楚乔的脸上一团羞涩和恼怒。

像是觉察到冰霜美人的态度，曹泽不由得心中尴尬，竟然脱口而出“多久没闻到女人味了，真是坐牢三年，母猪赛貂蝉啊。”

楚乔的一双秀目紧紧蹙在了一起，羞涩被一种凶恶的眼神所代替，恶狠狠地问道“你说谁呢？”

曹泽这才意识到自己失言了，忙不迭赔礼，“楚大小姐是真貂蝉！我一个粗人，慌不择言，想起大熊天天念叨自己家养的母猪，该打该打！”说着还妆模作样用手在自个脸上轻轻摸了下，拉长嗓音唱道了一句戏腔“还请楚大小姐见谅则个”。

然后扭过头去，“大熊，上次你家里写信说母猪生崽了是吧！”大熊还是一脸懵逼的状态，脑中转不过弯来，“我家中没有养母猪啊。”看着曹泽挤眉弄眼的神色，这才结结巴巴嗯嗯个不停。

楚乔倒也不想理会，只是冷哼了一声。曹泽只好调转话题，想要化解尴尬，朝着大熊努了努嘴，介绍道“这是大熊，真名熊大强，西京城郊老实巴交的农民，十八岁那年被哪家公子哥扔进去顶罪的，蹲了有六年了，和我一个牢房，比我多蹲三年，同一天出狱。劳烦楚大小姐先送他到永田县永丰村去。”

大熊还是那么傻乎乎笑着，“俺娘那时候生病缺钱，城里有个人说送俺来这个地方，管吃管住还能给俺娘钱治病，俺就来了。”

楚乔脸上布满了不相信，口气虽然平静，却充斥着惊讶“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难道就没有王法了么？”

曹泽却是一脸淡然，“有权有钱人家的公子哥犯了事情，四下打点一番，打通几处关节，扔个人进来顶罪，自古以来可曾少见？”

他顿了一顿，口中却是并没多少的愤怒，仿佛是在回忆一般，“当年我读方苞的《狱中杂记》，总以为文人夸大其词，或是腐朽野蛮的清王朝才会有这档子事，自从我也经历了这么一遭，才觉得今时今日和往昔往日原来没什么变化。”

楚乔听闻此言，心中一阵愧疚，半晌才吐出一句“你在里边受委屈了。”

曹泽却是不以为意，“还得多谢楚家的奔走打点，我一个杀人犯都只用蹲三年就能放出来。在里边倒也没有受什么刁难。看守的哨兵，还有几个都是我当年带过的新兵蛋子，我除了出不来，和外边日子真没什么两样。”

听到这里，后座的大熊小鸡啄米式的点着头，“曹大哥可威风了呢，是俺们那监的老大，看管见了他都得给他敬礼。”说罢又一副落寞的语气“不像俺，来个人都要欺负俺。”

楚乔听了一脸讶然，她实在想不到被唤作大熊的这位壮汉，身材比曹泽还要壮硕，怎么会在监狱中受人欺负呢，不是说监狱里都是拳头最大的当老大，怎么这大熊竟然像曹泽的小跟班一般。

曹泽也看懂了她的惊讶，便开口解释道，“蹲号子里，有个不成文的规矩，进去的新人要是想不受欺负，就要用拳头证明自己，不然那就老老实实睡马桶边侧、还得伺候大佬们捏背捶腰逗乐取笑。”

他脸上又憋出一阵坏笑，“遇上有特殊癖好的监狱舍友，有时恐怕还得献出菊花来。”

听闻此话，楚乔暗暗啐了一口，“不正经的。”不过口中却是一种挑衅语气调侃，“所以你也菊花不保了？”说完这句话她就大生悔意，脸上也浮现出尴尬神色，自己怎么能说出如此粗俗的话，心中对曹泽无比埋怨，跟他说话不到三句，就被他给带偏了。

曹泽听闻却乐不可支，谁能料到这冰霜美人也能说出爆菊，想要调笑却又怕她恼羞成怒，干脆不理会，继续解释说：

“凡是进号子来的人，第一件事就是要找看起来最勇武或者最像老大的挑战。打赢了他就是新老大，打输了证明了自己拳头，旁人也也不敢随意欺负。”

“大熊就遭殃了，他长得最高最壮，脸上又有那么一道凶神恶煞的横疤。哪个新进来，都以为他是号子里的老大，都要找他干一架、亮亮威风。”

大熊低下脑袋，满是委屈憨憨道：“可俺娘从小就不让俺打架，俺不会打架啊。进来个人都要打我一顿，我长得壮难道是我的错吗！”

“好在曹大哥来了之后罩着我，他们才不敢像以前那样。”

听闻此话，冰霜美人楚乔也忍俊不禁，莞尔一笑；曹泽捕捉到这丝微笑，心头不禁一阵荡漾，“诶，楚大小姐，这就对了，笑一笑、十年少，长这么好看天天蹦个脸，时间长了会内分泌失调的哦”

楚乔对他这幅不正经的调侃，想要恼怒却是恼怒不起来，干脆闭上了嘴巴也不搭理。

曹泽却是继续道，“蹲在号子里边，坑蒙拐骗偷、杀人放火贪，这社会所有的渣滓都集中在里边。难得见到大熊这样的朴实真性情。”

“这天下虽然阳光普照，但总有阳光照不到的地方。没有光的地方，我就是微光。”

曹泽最后一句淡淡的语气，却直抵楚乔的心扉，她眼前却浮现出三年前第一次见到他的情景，他这个人就是这么一副痞里痞气的外表下隐藏着一颗真诚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