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胭脂铺子的事，柳家几个人讨论了快一周也没有一个定论。

柳婉华虽然不放心，怕爹和弟弟被九妹柳如意说动，可自己不好离开陈家太久，于是还是收拾了东西回督军府。

没想到进门就被下人拦住，说是督军要见她。

柳婉华的心一下子就提起来了：

是不是自己回来晚了？

虽然督军准了自己回家小住，可住几天却没说。

柳婉华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跨进了前院的书房。

陈山河手里捏着军部新送来的武器采购计划，心里却乱糟糟地看不进去。

听见细碎的脚步声，陈山河猛然抬头。

见柳氏低头站在门外踌躇，他清了清嗓子，开口道：“进来。”

柳婉华偷偷打量着督军的脸色，柔柔弱弱地道：“家里有些琐事耽搁了几天，望督军恕罪。”

陈山河看似漫不经心地对柳婉华问道：“有什么事耽搁？”

柳婉华斟酌着把家里的事说了出来：“九妹想要拿家里的胭脂铺练手做生意，表弟容志浩到也同意了。

只是，我们家里怕九妹初初回来，以往又没做过，就没松口。”

柳婉华委婉地解释了自己晚归的缘由：“九妹不想放弃，这些天一直拉着家里人谈这件事情。”

“哎——”柳婉华叹气说：“因为九妹要做生意，还把和容家的婚事给延期了......”

她顿了顿，微微红着脸盯着裙角道：“我觉得......九妹的胆子也太大了。

女子还是贞顺为要，在家里操持家事，为......丈夫分忧才是正事......”

柳婉华攥紧了手指，这样表白心迹，在以往她是万万不敢的，可督军近来的温柔体贴给了她勇气，她想要和督军再亲近些。

柳婉华自知不是督军的正妻，不该以“夫”称督军，可眼见书房里没有第三个人，忽而就想要放肆一回，只是话说出口来，心中却也生出了怯意。

陈山河哪有心思听柳婉华后面的话，只听到“婚事延期”便走岔了心思。

他的脸上虽然看不出什么变化，心里却翻腾得厉害，既欣喜柳、容两家婚事的推延，又懊恼柳如意和容志浩的心心相印：

虽然容家那个家伙同意她做生意还算是识相，可他们有商有量这件事真是让人气愤！

陈山河在心里暗自较劲：

你只能嘴上说说，我却能给她实实在在的帮助！

想到这里，陈山河对柳婉华说到：“你在家无事，不如和你妹妹合伙做生意。”

陈山河沉吟片刻，而后吩咐道：“就以督军府的名义好了，本钱我给你出。

你往你妹妹的胭脂铺里入一股，赚了算你的脂粉钱，就算亏了也不打紧。你多出门走走也好，免得整日闷在府里。”

柳婉华闻言却吓了一大跳：“督军要给我本钱和九妹一起做生意？！”

陈山河见柳氏一脸的不敢置信，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平日不亲近柳氏，今天这样做，柳氏自然惊讶。

他连忙补救道：“柳家东拆西卖的，我脸上也不好看，既然你妹妹出头来做事，那不如就给她一个机会，如果你们柳家往后好了，我脸上也过得去。”

原来如此，督军这样说，柳婉华就明白了，与其说是为了她，不如说她是捎带的。

重要的是，爹和二弟以往借着她的名义上督军府来打秋风的事，让督军十分不悦，这才借此敲打柳家！

虽然爹和二弟几次来都被槿嬷嬷挡了回去，但督军怎么可能真不知道？

柳婉华又羞又气，还要恭恭敬敬地给督军赔礼：“是我娘家不争气，望万督军海涵，我以后一定督促家中众人上进！”

陈山河不关心柳氏在想什么，他只要达到目的就行。

见柳氏涨红了脸赔罪行礼，他不在意地挥手道：“行了，你起来吧。你妹妹......”

陈山河心中一软，不经意间有了三分温柔：“你妹妹是留学的高材生，想必能力上没什么问题......”

话锋一转：“咳咳，”陈山河道：“还是这样，你回去让你妹妹写份详细的计划书出来，你拿来给我看看。”

嗯，先让柳氏出面，我再借口柳氏说得不清楚，让她来亲自解说，这样不就可以见到她了吗？陈山河忽然起意。

他故作严肃地道：“虽然这生意以后由你打理，可是既然要做就做出个样子来，我先帮你把把关。”

柳婉华见督军上心，自然不敢怠慢，连声应道：“是是是，一切都听督军的吩咐，我这就让人给家里送信。”

陈山河挥手让柳婉华出去，心里却还在柳如意的事上打转：

她要自己出面做生意，这会不会太辛苦了？

我突然要见她，会不会吓到她？

可是，我真的很想要见到她！

之前那次仓促的见面，容家那个碍眼的总是乱晃，让我竭尽全力才忍住了脾气......

她不会以为我是在给她脸色看吧？

我按下想杀人的心一路跟她回家，就是为了多看她几眼......

陈山河皱眉：

她好像不认得我了？

也是，当年我瘦骨嶙峋的，还一脸脏污，她认不出我来也不奇怪，可是......

陈山河烦恼地扒拉着头发：

到底是让她认出我来好呢？

还是不认出好呢？

过去我被人踩在脚下肆意践踏，今天却能执掌九省之地，她会不会觉得我很厉害？

也许她会眼睛闪亮地看着我？

只看着我一个人！

不！不！不！

陈山河摇头：

还是不要告诉她我们第一见面的情形了，那个时候的我实在是太难看了！

我不想让她记得我那个时候的样子，我希望我在她眼里永远是英明神武，英气勃发！

陈山河一个人在书房里坐立不安，一会儿皱眉，一会儿摇头，一会儿又扬眉浅笑，还好现在书房里没有其他人，否则督军大人威严的形象就垮了！

陈山河不念佛，他不知道，《妙色王求法偈》曾言：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正是因为柳如意在他心里重逾生命，所以每一件关于柳如意的事，他都会想了又想，唯恐做得不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