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布了……上等蜀布”长安街衢此时在经过昨夜的狂欢后，又恢复了常态，昨夜街上人流纷纭如今只有零落的些许货郎还在叫卖。

柳祁站在铜镜前注视了几下自己的装扮，便走下楼去，径直走到柜台旁，对着正弹着算盘的店家道：“店家，昨夜休息尚好，如今我便要结账离开了。”

店家说出房钱，既而又道：“据本店的一个伙计打听，此次京城科举，陛下尤其重视，增派了不少的官吏打理此事。而且估计贡院这时也就要开门了。”

柳祁得知后，匆匆作别店家，向着贡院的大门走去。此时的贡院前早已围满了士子，都背着书箧，个个神情高涨，都对着贡院内不停张望。而贡院里早已布置好了书案笔墨，几位主持此事的官吏在里面的堂下坐成两排，其中一个身着紫色官服，腰带金鱼袋的官吏则坐在正中间。

那位居于中间的官吏望着日晷下的投影，忖思片刻后，对着在座的官吏道：“如今省试大都已筹备完毕，诸位可有什么建议提及？”

众人议论纷纷，可是也没有什么人站出来，忽然一个人站起来道：“郑祭酒，此次省试格根据圣上的意思是在二月如期举行，关于科举的筹备也已结束，可尚有一事久久未决。我担心会惹来麻烦。”

郑余庆抬抬手，示意那位绯红色官袍的官吏将事说来，那官吏也就道：“去岁，左神策行营节度使高崇文领大军赴蜀中平叛，其间的粮饷也挪用了不少的资费。如今的朝廷户部经费短缺，我们奏请的一批修缮贡院桌案的银子还未下发，虽然此事并不急需，可依然有损贡院之状貌，有伤陛下圣德。”

郑余庆抚须细思着，接着掷地有声地说道：“王县令久掌畿县职务，对于长安县中的各处都有察访，如今言及此事，确实该将贡院有损的桌椅都修葺一番，至于户部那里我去说吧。”

这个长安县令名叫王播，本官运亨通身为侍御史，却遭弹劾辗转多地后，如今又擢拔为正五品的长安县令。

王播的话引来座中许多人的赞同，这礼部省试三年一次，陛下极为重视，要是中间哪个环节出了问题惹来陛下怒颜，一般官吏岂能承担？

再者，科举是百年大计，而大将高崇文征伐西川叛臣刘辟，平定蜀地时日已久，这样算来户部的银子早就疏通了，户部的官吏那样说也是推脱罢了。

接着郑余庆看着时辰也差不多了，便招招手令人将贡院的门打开，郑余庆又说道：“尔等将此次省试必须做到毫无缺漏，否则有司查验下来，陛下震怒，你们仕途非但不能升迁，还会被贬。”

所有的官吏都点头应声后，郑余庆率先走出堂下，又上了一驾马车离开了贡院。当贡院的门被打开后，所有的士子进去后站成几排，等着贡院官吏对科举相关事宜的通告。

柳祁也在其中，不过他站在后面的一排上，看着前面走过来的一位绯红色官袍的官吏，站在士子们的面前，并且喊道：“此次省试由礼部秉承，再由各司协办，目的在于延揽天下人才，诸位学子好好作答，高中后便能参加殿试，走入仕途，成为朝廷栋梁。”

柳祁对于这番俗套没有丝毫耐心，不过他此时听到前面的两个学子聊了起来，一个学子道：“这次春闱我可是必须得中，不然这三年之功又白费了。”

“我家在岭南道，如果这次不能及第，这么多的盘缠路费就又白出了。”

柳祁听着，心中又暗暗想到这么多的外地学子途径山水迢递，来到长安参加省试，其中也不乏有真才实学的人，其实自己的压力也是有的。

那位官吏将科考大义讲完后，又说明了科考日期，而后便离开了，而站在那里的一群学子也就直接散开。

柳祁也跟着一群学子走出贡院，走了一会儿后一驾车马缓缓在一处府邸外停了下来，柳祁远远地望去，有一个身着紫色官服，看似颇有贵气来头的人从马车中下来。

柳祁想着此人又是个大官，最少也像国子祭酒郑余庆一般，甚至此人可能是位列宰辅，心中想时，此人已进了那处宅邸。

宅邸上朱漆的两个大字为杜府，门口的侍卫腰间佩刀，与大内的侍卫并无两样，其实长安城中的人都知道府中主人的身份，他便是杜司徒杜佑，如今满朝文武中资历颇为深厚，如今皇帝不称其姓名，却以官职杜司徒相称，可见其威望之重。

柳祁在杜佑府外站了一会儿后，便向着一处巷子里走去，此处没有正街那么繁闹，只是些低矮的房子屋舍。

而且映入柳祁眼帘的还有些乞丐，都在两旁蹲着，默不作声，这些乞丐中不乏一些很小的孩童，都是长安城近郊的人家。他们的眼光很是迷离，眼帘低垂下去，也有好多天没有吃饭了。

柳祁心中有些震撼，刚才还是大气的司徒府，如今这巷子里倒成了乞丐汇聚的腌臜之地。也估计这年头不景气，长安城外应该有大旱，而且官府粮食供给灾民应该会不足。

粮少灾民多，这也是无可奈何的困境。

可是官府总得想出个办法来，毕竟皇都遭灾，危及民生，如果长安县令不能有效扼制灾患，则官位也不可能保全。

柳祁看到路边一个饿晕的少年，便停下脚步来，很是心疼地扶起少年，将随身所带的一壶水给这个孩子喂了几下。

而后少年渐渐地恢复了知觉，而且对着柳祁虚弱地说道：“多谢叔叔施救。”

柳祁看着满地饥馑之人，对着少年问道：“此地毕竟是长安城中，怎么就没有人过问吗？”

少年便细细说了一通，并不是官府不曾施救，而是四方之地皆有灾情，有不少人都是从异地迁移过来，权且为那一口救济粮。而长安城中的余下的官粮毕竟有限，其余的还要靠江淮之地过来的漕粮，可漕粮要到还得有一定的时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