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接完电话的卫红英很兴奋，主动提出让英志高先歇一会，她来开车。

“好啊，我正好先歇一会，下半夜我来开。”英志高让魏子霞和曲云英坐到后座上，他坐进了副驾驶座位置。

魏子霞刚接完她哥哥打来的电话，推开车门看了英志高一眼，“你到底干什么了？”

“什么干什么了？”

“你自己心里清楚！”魏子霞咬着牙根瞪着英志高。

“我清楚什么？”英志高拉开车门坐进车里，“发神经了。”

“你才发神经！”魏子霞一屁股坐进车里，重重地摔上车门，“就算瑶瑶不是我亲生的，她也是我的孩子，她是一条命！”

英志高回过头来瞪着魏子霞，凶巴巴地大声说道，“不知道你在胡说八道什么？！要是不想让我跟着你回去，我现在就走！”英志高说着就要下车。

曲云英有些不解，“你们怎么啦？”

“没事没事，”卫红英拉住英志高，“英总，你可不能走，我最多帮你开两个小时，下个服务区就得你来开。”

“莫明其妙！”英志高这才“嘭”地一声关上了车门。

“好，”魏子霞咬牙切齿地瞪着英志高的后脑勺，“是我莫明其妙，是我胡说八道！做没做你自己心里清楚，你要是做了，纸是包不住火的！”

“说的你自己吧？”英志高反嘴相讥。

“好了好了，别吵了！走了啊。”卫红英启动了汽车，“都少说两句，多大的人了，还象小孩子一样。”

“是她先挑起来的。”英志高嘟哝。

“她心情不好，你多理解一下。”

“谁心情有多好似的。”

“别再说了！”魏子霞大喝一声，英志高这才真正的闭上了嘴。

曲云英看着魏子霞愠怒的脸，路边的灯光透过车窗忽明忽暗地照在车内几个人的身上，泪水一行一行从魏子霞的眼角滑落下来。

“魏总，”曲云音拍了拍魏子霞的肩膀，“事情已经发生了，回天无力，是没办法的事，节哀顺变吧！”

魏子霞抹了一把眼泪，哽咽着说，“云音，瑶瑶虽然不是我亲生的，但这么多年了，养条狗也养亲了，何况是个人……上个星期我还跟我妈说，要把瑶瑶接到南都这边来读书，她还跟我妈说，不来了，说在城里读书要花很多钱，说妈妈赚钱辛苦，要把钱留给哥哥读书……瑶瑶真的是个很懂事的孩子，我们那里那些烂嘴子的人，告诉瑶瑶说不是我亲生的，我妈说她知道了之后，好几天不吃也不喝，说要找妈妈，无论我妈怎么跟她说，她就哭，这孩子太聪明了，可是我真的是把她当自己亲女儿的，她一出生就在我身边，怎么就不是我的亲女儿……如果早知道是这样，我绝对不会把她放在家里，我不会让她离开我半步……”魏子霞哭诉着，泣不成声！

“不是你亲生的？”尽管卫红英已经说过了这事，但曲云英还是装做刚知道的样子。

“不是，”魏子霞叹了口气，“是我妈从医院抱回来的。”

“现在的孩子多金贵呀，谁生下来了会不要呢？”曲云音说得举重若轻。

“我妈当时抱来的时候就怕人家不是真心实意不要了，就特意去打听了，听医院的护士说，是一个没结婚的小姑娘生下来的，把孩子生下来就跑了。那时候我儿子也刚出生不久，我妈说一个是带，两个也是带，不麻烦，一儿一女好，我们家以前那个就特别喜欢女孩子，所以我就留下了。”眼泪又从魏子霞眼角纷纷扬扬滑落下来，“这孩子从小就非常聪明懂事，没让我操什么心，也怪我，这两年事情特别多，想着让她在西溪呆两年，等我这边清闲一点了，她能上学了，再把她接过来，没想到会这样……该死的司机，我不会放过他的！”

“人家也不是故意的，谁还愿意出事？”英志高又嘟哝了一句。

“如果是故意的，他就是故意杀人，杀人是要偿命的，我相信是个人都懂这个理！”魏子霞咬牙切齿地说，“如果是故意的，我就杀了他！”

“偿命她就能活过来……我看啊，现在主要是想想赔偿的事，”英志高朝卫红英看过来，“卫律师，你得把把关。”

“这个法律上都有规定的。”

“规定是死的，人是活的。”

“你就只想到钱！”魏子霞又怒火中烧了，“钱能买来瑶瑶的命吗？”

“我知道买不来她的命，不过现在事情已经出了，还能怎么办？不要赔偿她就能活过来，那就不要好了。”

“如果可以一命抵一命，我一分钱都不要！”

“好象你多有钱似的。”英志高嘲笑，转头寻求同盟军，“卫律师，曲老师，你们说是不是，事情已经出了，再难过有什么用？只能争取多赔点钱。”

“尽量吧，你们不是说过给瑶瑶买了几份保险吗？保险公司这边应该也能赔一些。”卫红英看了英志高一眼，“合同都带了吗？”

“都带了，明天你给看看。”英志高从驾驶台上拿过一个文件夹，“都在这里面，有在西溪那边买的，也有在南都这边买的。”

“明天再看吧。”

“你就想着钱，这是瑶瑶用命换来的钱，我……瑶瑶啊……！”魏子霞捶胸顿足地又哭了起来。

“我又没说要你的，赔也是赔给你，你才是受益人！”英志高冷冷地哼了一声，“我还不是为你着想！”

“为我着想？”魏子霞突然拿起座椅旁边的一瓶矿泉水就冲英志高的后脑勺砸了过去，“是你杀了她，是你杀了我的瑶瑶！”

“你神经病！”英志高反手一挡，魏子霞手里的水瓶反过来砸在了她自己脸上，英志高恼羞成怒，“尽胡说八道！，我在南都，她在西溪，我怎么害死她了？”

“就是你，就是你不安好心！是你指使人干的！”魏子霞手中的茶杯又朝英志高砸了过去，英志高一个巴掌打在了魏子霞脸上。

曲云音吓了一跳。

魏子霞捂着脸愣愣地看着英志高。

“卫律师，找地方停车，我不去了！”英志高大声喝斥卫红英赶紧停车。

“你们这是要干什么？都不要命了！知不知道这是在高速上？！”卫红英赶紧把车拐进紧急隔离带停了下来。

英志高下了车重重的摔上车门冲了出去。

“你怎么这么说话，这话可不能乱说。”卫红英侧过身来看着魏子霞。

“刚才我哥说了，瑶瑶有可能是被人故意撞死的，案子已经移交公安局了，”魏子霞哭着，“这么小的孩子，我想不出谁对她这么狠心？！非要致她于死地！就是他，他讨厌瑶瑶，一直不让我把瑶瑶带过来，要是我把瑶瑶带过来，她就不会出事的。”

“你也不能凭这个就怀疑他，不喜欢是不喜欢，别人家的孩子，他肯定不喜欢，但也不至于杀人吧？”

“除了他，我不知道还有谁这么恨瑶瑶，他一直不喜欢瑶瑶，说别人的孩子带不亲，长大了就找自己的亲生父母去了，一直让我妈去找到她的亲生父母，要把她送回去。”

“英志高没这么坏。”卫红英看了魏子霞一眼，“赶紧去劝劝吧，咱们还得赶路呢。”

“这半路上，深更半夜的，他怎么回去？！”魏子霞撇嘴。

“你这脾气，真受不了。”卫红英下了车朝英志高走去。

曲云音看着哭泣的魏子霞和车外的英志高，她记得第一次见到魏子霞和英志高时，她对这个一脸憨厚的男人是有几分好感的，但自从知道了他和魏子霞的关系后，她从心底里瞧不起他，因为他有家，他有孩子，他没有离婚，却跟魏子霞以夫妻名义同居生活，这样的男人，曲云英从心底里瞧不起他。

魏子霞好不容易才停止了哭泣，不好意思地咧了一下嘴，“云音，没吓着你了吧？”

“没有，你怎么怀疑英总会干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曲云音笑了笑。

“我现在脑子都是乱的，乱死了，那么聪明的一个孩子，她平时很听话的，怎么会去那个地方，你知道那个地方，离我们家很远，她平时都不去的，怎么去的，谁带她去的……怎么偏偏就在那里出了事！”

“那也跟英总没关系，他在南都，离着七、八百里地。”

“哎呀，一个男人，没一点用，帮不了我一点忙，”魏子霞叹了口气，“云音，我都不好意思跟你说，一个企业，我得养活多少人，他从来都不会想着怎么帮我，一天到晚就只想着钱，钱从哪里来？！我也不能去偷去抢，得做了事才能有钱。你听听他刚才和卫律师说的话，是人说的话吗？瑶瑶死了，他就想着赔偿的钱，那钱跟他有关系吗？！卫律师也是，”魏子霞恨恨地瞪着车窗外的卫红英和英志高，“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要不是想着能得到一笔赔偿款，她肯定不会跟我去西溪的。”

“跟卫律师又有什么关系？”

“我前阵子资金周转有些困难，借了她一点钱。”

“哦，”曲云音恍然大悟，“你刚才说英总让你妈去找那孩子的亲生父母，能找到吗？”

“哎，”魏子霞叹了口气，“要找肯定是能找到了，西溪就那么巴掌大的地方，一个卫生院，每天也就生那么几个孩子，肯定能找到。”

“那你以前找过吗？”

“找过，我妈偷偷地打听过，担心人家又来要孩子，问过当时给瑶瑶接生的医生。”

曲云音有点紧张，“医生怎么说的？”

“听说那姑娘生完孩子以后就再也没有在西溪看到过，可能不是本地人吧。”

“没病历吗？”

“有，好象是用了个假名字，人家没生之前就做好了不要的准备，所以医生就说让我们好好带着，就算是行善积德了。我也想着，这也是一条命，既然咱养得起就养着吧，谁知道会出这种事，早知道我就不应该让我妈把她抱回来。”

魏子霞这么一说，曲云音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了下心来，咧了一下嘴角，“不抱回来可能当时就死在医院了。”

“我现在就觉得是我害死了她。”魏子霞又哭起来了，“我哥说，有可能是司机故意把瑶瑶撞死的，我现在不知道那司机究竟是什么人，他怎么会故意撞死瑶瑶，为什么？”

曲云音从胡思乱想中定下神来，“明天回去就知道了。”

“公司里一堆事，大事小事都得我操心，每天忙得象个陀罗，没有一个人伸出手来帮我一下，原来以为找个男人有个依靠，他反而给我弄一堆事，这些年，我就没过一天安生的日子。”魏子霞重重地叹了口气，“我真想把公司卖了，回到西溪安安静静过日子。”

“别这么想，这么大个公司，这么多人，都指着你吃饭呢，现在南都往你们那边发展，将来那一块地方发展不错的。”

“是啊，这个事三年前我就在筹备了，等咱们这次从西溪回来，你一定给我帮忙，云音，只要这事成了，我不会亏待你的。”

“我已经问过贾老师了，具体的事等你们见过面了再细说吧。”

“太好了，”魏子霞长长的舒了口气，“我给你留个工作室，你要是不想在报社工作了，就专门画画，我帮你卖，做你的经纪人。”魏子霞给曲云音展开了一幅名扬天下的蓝图。

“他们来了。”魏子霞看着朝汽车走过来的卫红英和英志高，又叹了口气，“这楼要是成了，你，卫律师……你们都有份，将来大家都住在一起，老了也有个照顾，我不是小气的人，只要帮过我的，我都记着，不会亏待任何人。”

魏子霞和卫红英之间的关系看上去很微妙，还有点怪怪的，只是曲云英不知道这怪异在哪里。

卫红英坐进了副驾驶室，一边系安全带一边说，“都不要再说了啊，先平安到家再说别的事，吵了不能在车上吵！”

魏子霞冷笑，“我就不信他自己能回得去！”

“人家要真回去了，你可别指望我帮你把车开回去。”卫红英撇了一下嘴。

“我自己不会开！”

“你会开但我不敢坐，曲老师，你说呢。”卫红英笑，“就你这个样子，我们敢坐你开的车吗？”

“魏总。”曲云音看了魏子霞一眼。

魏子霞这才闭了嘴。

英志高在车头处掐灭了手中的烟蒂，走过来拉开驾驶室的门坐进车里，象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你们三个要是困了就睡吧，快十二点了。”

“那你小心点，我是困了，先睡一会。”卫红英把身子缩进座椅里。

“你也睡一会吧，云音。”魏子霞拿了一个抱枕给曲云音，“将就一下，明天到了西溪再好好睡一觉。”

“好，谢谢。”曲云音接过抱枕打了个长长的哈欠。

“你是住你朋友家还是住我家？”

“我住酒店吧。”

“别住酒店，就住我家。”魏子霞不由分说的说，“把我家地址告诉你朋友，让他来找你。”

曲云音笑了一下，闭上眼睛。她的思絮飞到了六年前的那个夏天，那一个无比炎热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