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乱世书张彻初阳宿雨全文免费阅读无弹窗大结局_张彻初阳宿雨（九州乱世书）小说免费阅读大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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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秋灯节 免费在线阅读
齐地的临泽，向来被认为是九州最繁华的地方。有人说，齐地是九州最珍贵的明珠，而临泽则是明珠中的明珠。
即便是东齐与敌国的战火曾经烧到距离这座城市不到百里的淮南城，却依然没有影响到这座城市的繁荣。东齐最重要的节日之一，秋灯节就要到了，此刻的临泽城已经全然是节日的氛围。
张彻慢吞吞地走在大街上，此刻天色尚早，他本来也是从学宫中偷跑出来的，自然也要等到晌午学宫下学的时刻再回家中。
他偷跑出来倒也没什么别的事做，曾经学宫里的同窗带着他逃学时，带着他去逛过那茶楼勾栏，在街上看那流浪艺人耍弄动物。但张彻虽然逃学，却对那些玩意不感兴趣，更多的时候倒是愿意来这条街上闲逛。
这条街上本来也就卖些不怎么实用的杂物，摊贩的摊子上摆着些来自西域南疆的小玩意，或者不知真假和来历的字画古玩，往日也没什么顾客停留在街边那些小贩的摊前。张彻就爱这份清静，平日在这街上走走逛逛，偶尔在几个熟悉的摊子上拿起点小物件摆弄摆弄。日子久了那些摊主也认得他了，老远看见他就叫：“张彻，你又逃学了。”搞得张彻好不尴尬，于是假装不认识绕路走开。
但今天这里的人倒多了起来，秋灯节就要到来，于是他们收起那些卖不出的物件，在自己的摊子上放上了秋灯。东齐的家家户户都要在夜里放上一盏，以此祈福，保佑子孙平安，家庭兴旺。
张彻随着人流向前，发现往日那几个和自己逗笑的摊主都忙得不可开交，于是也不好打扰。他又听见前面传来叮叮当当的声响，知道是那卖糖饼的在敲打手里的工具招徕客人，于是循着声音去找那摊子。
那卖糖饼的就坐在长街尽头，挑子放在跟前。张彻和他也算熟络，有时张彻逛累了就买些糖，坐在他摊子后边，逗弄那些落在地上的鸟雀。尽管张彻从不买整块的糖饼，每次只少少买些，还要摊主拿油纸给他包上，但那摊主也不生气，反倒偶尔还多给他些。张彻买了些糖，给那摊主几枚铜板。摊主笑呵呵的收下，继续敲打他手中的工具。
张彻拿着糖正要返回，身后却有人拍打他的肩膀：“喂，张彻，你又逃学了。”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张彻一抖，心想莫不是被什么熟人发现了。
他边回头，心里已经闪过无数套说辞，却发现拍他肩膀的是个女孩。他顿时松了口气，然后没好气地答道：“王语江，怎么哪都有你，我去哪关你什么事？”
女孩冷哼一声，张彻又好像突然反应过来，说道：“你不也逃学出来了吗？还在这教训我，这不是夫子说的那个…哦，五十步笑百步。”
“我呸。”王语江跺脚，“我可是有夫子的批条，我出来是给学宫准备秋灯节的物件，可不像你。”她把手里的那张批条在张彻面前晃了晃。
张彻隐约只看见上面有夫子朱笔签下的字，伸手想去抢，但王语江手快，迅速收了回去。他想了想，凑近王语江：“你把我的名字也写上去，就说我是和你一块来买的东西。”
“休想。”王语江一口回绝，然后向着卖秋灯的摊位走去。
张彻跟在她身后：“不就写个名字嘛，有什么大不了的。咱俩都认识那么久了，帮帮忙呗。”
“你烦不烦。”王语江忍不住打断张彻的话，然后继续向前走。
眼见王语江不肯动摇，张彻撇撇嘴，也不再提这事。
“喂，学宫里前几年都没过秋灯节，怎么今年想着准备秋灯节的物件了。”张彻站在王语江身后，看着她挑选秋灯。
“齐侯打退了进犯的敌军，收复失地，早就宣布秋灯节要隆重庆祝了。今年又是学宫的百年庆典，所以夫子也就答应了在学宫庆祝。”王语江也不抬头，一边挑选一边答话，“这个，还有那个我都要了。”
摊主把秋灯叠好，又用油纸裹好递给王语江。王语江拿起秋灯，又在旁边的摊位买了些零散的东西，然后朝着来的方向准备回去。
“那今晚学宫里有庆典，我得早点回去告诉家里人今天晚点回去。”张彻说完就想走。
王语江抬眼打量他一眼：“你今晚会去学宫？”
“去那里干嘛。”张彻一口回绝，“不想回家不代表我得去学宫啊。找个借口不回去。”
“你家还是那样吗？”
张彻摇摇手：“还能怎么样，至少那俩人好久没见了，不见面就好多了。”
王语江知道他说的那俩人是谁，也就没有再问。两人沉默了一会，见张彻要走，王语江叫住他：“喂，要不要把你写上去。”
“你愿意就写吧。”张彻也不回头，只是冲她摆手。
“那你今晚陪我去放秋灯。”王语江冲着张彻叫道，“就去江边那里。”
“知道了。”张彻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也不知道他真的听清楚没。
…
张彻倚靠在石栏上，他出门时便已经快到约定的时间了。想着迟到肯定又得挨王语江的白眼，于是他一路小跑到这里。结果他在这等了半天，也不见王语江人影。晚上的江风冻得他瑟瑟发抖，于是他想了想怕不是王语江在耍他。张彻越想越觉得可能性很大，甚至已经想象出了此时王语江坐在家里笑他，明天到学宫怕不是还要被嘲笑一顿。于是他转身就想走。
但这时王语江从他身后跳出：“我来晚了。”
张彻嘟囔道：“不晚，我刚准备走而已。”
“你敢。”女孩说道，“又不是不来，我都是一路跑到这里的，只有你才会放人鸽子。”说完又给了他一个白眼。
“我哪有…”张彻刚想反驳，但想了想心里又没了底气。
“你哪没有？”女孩突然来了精神，“上次约了休沐日出去…”
“别别别，别再提了，我都记得。”张彻立马认输，“别忘了正事，赶紧放秋灯吧。放完就完成约定了，你得把我名字写上去。我还约了人去街上逛逛呢。”
王语江没好气地伸手。
“干嘛？”张彻没反应过来。
“灯呢？”王语江问。
张彻傻了：“我没买啊，我以为你买了。”
“你来这么早你不买？我买的那是给学宫的灯啊。”王语江也愣住了，“完了，这个时候去哪里买灯啊。”
秋灯节的夜晚家家户户都要放秋灯，就连那些店铺摊贩也不例外。大家都按照戌时放灯的习俗，所以店铺小摊酉时便会关门歇业。这个时候已经陆续有灯放出来了，城内估计也没有能买灯的地方了。
眼见王语江都快要哭出来了，张彻也不知所措：“你别哭你别哭…我们先回去找找，看看还有没有没收摊的呢。”
他拉起王语江就朝城里跑，但是已经到了该放秋灯的时候，临泽城内的人都陆续聚到了江边。城内的铺子基本都关了门，零星几家没有关门的铺子，他们的秋灯也已经卖光了。两人又绕到白天卖秋灯的街上，那里也已经空空荡荡。
“我跑不动了。”王语江蹲在路上，张彻也只好陪她停了下来。两人蹲在冷清的大街上，此时这里格外安静，隐约能听见远处传来的人声。两人默默听着城外传来的声音，张彻也不敢说话，就怕惹恼了王语江，只是默默看着女孩。王语江起身，朝着身后的张彻指了指城墙：“我们去那上面吧。”
“好。”张彻回答。
秋灯节这天临泽的城墙也会允许城内的部分人登上赏灯，两人凭着学宫子弟的身份也没受阻拦就登上了城墙。两人靠在墙垛边，王语江突然指向城墙下不远处：“看那里。”
张彻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那里是一男一女。男的小心翼翼地捧着灯，女孩低着头好像是在点火。等了片刻，男孩手里的灯缓缓亮了起来。于是他们一起捧住灯越走越远，黑暗中张彻已经看不太清楚，只能看见那一点点微光停住了，然后慢慢升起，汇入漫天的灯火当中。
“真美啊。”张彻听见王语江喃喃道。王语江站了一会，然后冲着张彻说：“走吧。我答应了我娘要早点回去。”
“那灯…”张彻犹豫道。
“没买就算了吧。”王语江好像已经不在意了，“我家里人肯定买了，我回去放也一样。”她又好像想起什么：“没事，就当我们的约定已经完成了。我会把你的名字也写上去。”
“我不是这个意思…”张彻轻声说。但王语江已经朝着楼梯走去，也没有听到他说的话。
两人一路沉默着走到街口，在这里两人就要分开。王语江冲着张彻说：“喂，那我走了。”
见张彻没有反应，王语江踢了踢张彻的脚。张彻好像突然惊醒一样，王语江撇了撇嘴：“我说我要走了。”
“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张彻好像没有听见王语江说什么，自顾自地说完这句没头没脑的话。然后也不管王语江的反应，回头就跑向了另一条街。
…
张彻拐过几个街口，又来到一家秋灯铺子前。这是他们刚刚来过的地方，这里是城里最大的秋灯铺子，虽然此刻都还没关门，但店里的秋灯早就卖空了。
店内的伙计看到他就叫道：“小哥，我刚刚就说了，我们这儿的灯都卖完了。”
张彻也不理，径直走进去，指向房顶上：“我要那一盏。”
他刚刚来的时候就注意到了铺子的梁上还挂了一盏秋灯，但他也听过秋灯铺子梁上挂的都是铺子里大师傅做得最好的灯。张彻平日也没什么钱，囊中羞涩的他刚刚也没敢问伙计这盏灯。
伙计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小哥你这不是寻我们开心嘛。那是我们大师傅做的样子，只是放在那里给大伙看看我们大师傅的手艺…”
“能不能放，能放我就要。”张彻盯住他。
伙计被他这么一盯也有些不自在，然后结结巴巴地说：“放自然是能放，问题是我也拿不准能不能卖…你等我叫我们掌柜的来。”
随后他就转进了里面的屋子，片刻之后从里面出来一个中年男人。他走近打量了张彻一眼：“就是这位小哥要买我们的样子？”
伙计点点头，那男人又说：“学宫子弟，难怪难怪。”
“掌柜的不必多说，开个价便是。”张彻也不想多等，开口说道。
“小哥有所不知，这盏灯是我们大师傅亲手制作。他是这临泽城有名的秋灯大师，多少年没亲手造过灯了，这盏灯自然有些意义。更何况，如今城内能买到的也就这一盏了…”他伸手比了个数。
“这么贵。”张彻也被吓了一跳。
“嘿嘿，毕竟是大师手工制作…”男人陪笑道，他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面前这小子明显急需这盏灯。况且他又是学宫子弟，想来也是权贵富商的子弟，这时候正好狠狠宰他一刀。
“好，我要了。”张彻也不废话，“但是，我没钱。”
“你没钱？”老板和伙计面面相觑，一时间搞不懂张彻是什么意思。
“我没钱。”张彻从怀里掏出一个物件，“我拿这个和你们换。”
…
王语江看向街口，张彻一边小跑过来一边冲她挥手。跑得近了，王语江这才看清他手上的东西。
那是一盏红色的秋灯。
“灯…灯…”张彻上气不接下气，“我买到灯了。”
王语江一时间惊喜得眼泪都要落下来了，她虽然感觉到张彻要带什么惊喜回来，却没想到这个时候还能买到灯。她趁着张彻没看见用手背一抹脸：“丑死了。”
“啊…”张彻有些反应不过来，“那怎么办？我拿回去？”
王语江抢过灯，然后捧在怀里：“现在还能怎么办，又没得选了。”她拉住张彻：“快点快点，再不赶紧放灯就要过时候了。”
“你别扯…刚刚不是跑不动吗…别扯我，我刚刚跑过来的…鞋子要跑丢了…”
…
“喂，放灯之前是不是要把愿望写上去啊。”王语江冲着旁边揣着手的张彻叫道。
“我怎么知道。”张彻无辜地耸耸肩。
“咱俩谁是本地人？这不是你们过得最多的节日吗？”王语江说。
“过得最多吗？”张彻仰头看天，似乎在想什么，“我没印象，我也还是第一次放灯呢。”
王语江也不再问他，张彻只听见她自己嘟囔道：“那就写一下好了。”她跑向旁边放灯的人群，张彻看见她比划了几下，跑回来的时候手里已经多了一支笔。
“喂，你有什么愿望我给你写上去。”王语江把两人的名字写上去，然后转头问张彻。张彻这次想了好一会，然后摇摇头：“没什么愿望。”
“我看人家读书的都写学业有成，经商的都写财源广进，你就没什么愿望？”王语江站起身，歪着头看着灯，“算了，我好像也没什么愿望。”
“那这两个名字怎么办？涂了？”
王语江咦了一声：“本来就丑丑的灯，还在上面涂涂画画。就这样吧，到时候万一再见到它也能知道是我放的灯。”
“你放的灯？”
王语江撇撇嘴，好像很勉强：“我和你一起放的，行了吧。”她在灯的一侧蹲下：“喂，一起放的还不来搭把手？”
张彻也蹲了下来，两人捧着灯走近江边。王语江突然喊他：“喂，张彻。”
张彻看向她，灯火微弱的光芒下，他看不清女孩的脸。但灯火下，女孩的眼睛里好像有什么在闪闪发光。
“没事。”女孩转过脸去，“该松手了，放灯吧。”
于是四只手同时松开，秋灯浮在半空中，然后慢悠悠地升空。此时空中已经只剩下零星的几盏秋灯，两人静静的看着它与星空交汇在一起，消失在夜空当中。
“好了，灯也放完了，该回去了。”
王语江点头，两人并肩朝着城内走去。
眼看前面就要到两人分开的街口，张彻还在想着怎么开口，王语江突然说道：“有什么事赶紧说啊，等会要到家了。”
张彻一惊：“没…没什么事啊。”
“那你下次控制一下，别一路东张西望，然后不停地看我表情。你每次有话想说都这样。”王语江也不看他，继续朝前走。张彻被看穿了只能尴尬地挠头，快步跟着前面的女孩。
他犹豫了半晌，还是开口：“我还有十天是生日了。”
“嗯？”王语江转头看他，“生日…你要怎么过？”
张彻想了想：“我往常看别人，生日也就请三两个朋友聚一聚，吃顿饭就是。”
“只吃饭吗？”王语江说道，“要是我倒想去听戏，我之前在家，我爹娘就会带我去听戏。”
“我们这里只有老人做寿才会叫戏班子唱戏。”张彻说。
“这样吗，我不知道。”王语江摇摇头，说完也不再说话。
张彻见她似乎好像不明白，只好又追问：“你来嘛？”
王语江看向张彻：“你要我来？”
张彻不答话，点点头示意。
“我还以为你生日不会叫我呢。”王语江答道，“不过我不来。”
“为什么？”张彻好像有些失望，但那情绪只是一瞬间，也没让王语江听出来。
“秋灯节十天之后是满月节啊，我娘肯定不许我不在家和他们一起吃饭。”王语江转向另一个街口，张彻这才意识到她要到家了，“我走了。”
她冲张彻招招手，然后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