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饱后，梵音把口红仔仔细细放进口袋，放好后，还不放心的摸了摸，确定它在，这才朝宿舍楼走去。

走到大厅门口，仰头看了眼挂钟，七点五十二分。

梵音转身，找到一个无人的角落，电子表调好时间，这才又重新进入大厅。

刚踏上二楼的楼梯，梵音就听到了独属于玛丽的沙哑嗓音，带着几分粗粝的尖锐与恶毒，骂骂咧咧的叫嚣着，不知道谁又惹她不高兴了。

踏过最后一节楼梯，拐入走廊，梵音一眼就看到了玛丽正面目狰狞的拧着一个小女孩的耳朵，大声怒骂着：

“废物！没用的东西，连衣服都不会洗，你还活着干什么？”

“怎么还不去死！”

小女孩跟梵音差不多大，黑色的短发乱糟糟的，一双褐色的大眼睛里蓄满了泪水，牙齿紧紧咬着嘴唇，不敢哭出声。

衣服？

梵音在地上看到了一件黑白相间的衬衣，这是孤儿院保育员的制服，衣服随意丢在地上，上面隐隐能看到黑色印记。

“啪！”

响亮的巴掌声响彻走廊，小女孩疼的身体都在颤抖，却依旧死死咬着嘴唇，一声不敢吭。

眼看玛丽还要继续打第二下，梵音走了过去，小脸上挂上怯弱的害表情怕，声音小小的，却足够玛丽听清楚，

“玛丽！”

玛丽扬起的手停在半空，抬头就看到站在距离她约两米远的梵音。

玛丽先是皱眉上下打量梵音，紧接着语气不善的质问，“你的垃圾袋呢？”

梵音害怕似的低下头，两只小手不安的搅动着，声音里夹杂着哭音，“玛丽对不起，我的垃圾又被...抢走了。”

“什么？”玛丽的嗓音在这一瞬间高了八度，布满红血丝的眼睛瞪的滚圆，嘴角因太过愤怒而微微抽搐着，狰狞中带着几分凶厉。

“真是的，”玛丽随手把手里拽着的小女孩像是扔垃圾一样的扔到地上，小女孩顾不得疼，利索的爬起身，一瘸一拐的进了宿舍。

玛丽一步一步向梵音逼近，微沉的脚步裹挟着怒气，搭配黑色的小高跟鞋，‘踏、踏、踏’仿佛死神降临前的倒计时。

终于...玛丽走到了梵音面前，她嘴角上扬，眼中流露出深深的恶意，右手已经扬起，她打算给面前这个给她惹麻烦的小鬼一个狠狠的教训。

可就在玛丽的手即将落到梵音脑袋上时，梵音小小的右手忽然抬起，而在她的手中则是一个粉色长管状物体。

这是？

玛丽瞳孔紧缩，紧接着，她的手硬生生的停在距离梵音脑袋不足一厘米的位置，一双眼睛发着饥饿的、渴望的光，迫不及待的伸出激动到几乎有些颤抖的手，劈手从梵音手中抢过了粉色管状物体。

转眼间，口红就到了玛丽手中，她双目毫不掩饰的释放出惊喜，眼里带着丝丝狂热，此时的她，就像是一个得到了糖果的小孩子般，眼里尽是愿望被满足时的纯粹喜悦。

玛丽小心翼翼的拔掉盖子，右手大拇指与食指小心扭动旋转底座，只剩下半截的大红色口红缓缓冒出了头。

大红色的口红，红的艳丽、红的嚣张、虽然带着一丝廉价感，但丝毫不妨碍，它是红色的事实。

“哦，天啊，”玛丽举起手中的口红，双目痴迷的仔细打量，口中喃喃自语，“它可真漂亮。”

欣赏完了口红，玛丽低头，看向梵音的目光就柔和了许多，甚至还难得的夸奖了梵音一句，

“好孩子，做得好！”

梵音飞快抬头瞅了眼玛丽，似害羞般又赶紧低下头，小声说，“...不客气，玛丽喜欢就好。”

“哦，小可爱，”玛丽用夸张的语气说，“你的小嘴真甜。”

“这个东西我很喜欢，”玛丽双手捧着口红，把它放到自己心口的位置，用一种宽容大度的语气说，

“你今日的任务合格了，除此之外，我还会额外奖励你一个黑面包。”

梵音惊喜的抬起头，双眼亮晶晶的、带着一丝崇拜的看着玛丽，激动到嗓音都有些颤抖，

“谢谢玛丽。”

“嗯，”玛丽矜持的点点头，又叮嘱说，“以后再遇到漂亮的口红，也要交给我知道吗？”

“我会给你奖励的小可爱。”

梵音不住点头，“好！”

玛丽难得伸手摸了下梵音的小脑袋，“真乖！”

摸了一下后，似是嫌弃梵音泛着头油的脑袋，手指嫌弃的在梵音衣服上蹭了蹭，这才若无其事的，心情极好的哼着不成调的歌走了。

玛丽走后，梵音并没有立刻进入宿舍，而是在走廊上等了一会儿，五分钟后，玛丽重新回来，这次她给了梵音一个黑面包。

当着玛丽的面，当着窗户里那么多孤儿的面，梵音面上流露出激动感激，心里却不断哀嚎着，几乎是狼吞虎咽的把散发着异味的黑面包，吞进了肚子里。

黑面包没了，聚集在她身上的目光才渐渐消失。

梵音走进宿舍，不少孩子的目光依旧落在她身上，等梵音躺下后，难得有孤儿主动跟她搭话，

“喂，梵音，你给玛丽的口红是在哪里捡的？”

问话的是个比梵音大一岁的小女孩，女孩一头黄色短发，脸上长满了雀斑，睡在梵音隔壁上铺。

此话一出，整个宿舍瞬间安静了下来，似乎所有人都在等梵音的答案。

梵音坐在床上，声音依旧小小的、软软的，带着几分稚气、几分天真、和几分胆小的怯弱，

“我...在回孤儿院的一个垃圾堆旁捡到的。”

女孩闻言挑眉，不知有没有相信？

但女孩紧接着用非常霸道的、命令式的语气对梵音说，“明天带我去！”

捡到有价值的垃圾，就能在孤儿院得到足够的黑面包和饮用水，这对经常食不果腹，陷入食物危机，常被饿死威胁的孤儿来说，是极为重要的。

那么多人盯着，梵音没有反驳，而是点头，“好。”

如此听话、如此胆小、如此懦弱的梵音，并没有引起其他孤儿的同情或者自责般的内疚，女孩不屑的冷哼一声，翻身躺在床上，准备睡觉。

梵音也重新躺在床上，心中盘算着明天的事情，渐渐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