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家堡村老支书德寿家今晚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德寿叔，你年纪也大了，今年的选举就不要参加了。”刘二狗大马金刀地坐在沙发上大大咧咧地说道。

老德寿面无表情地盯着对面这个嚣张的男人，默默地抽烟，半晌无言。

眼前这个人他是最熟悉不过了，全村的人对这个人也是又恨又怕，因为这就是个彻头彻尾的人渣。

孔子曰：人之初，性本善。只能说这个老先生把人看的太简单了，因为有些人的恶是与生俱来的。

据说，刘二狗刚出生就是满口牙，吃奶的时候经常咬疼他妈妈，气得他妈差点就要把他给扔了。算命先生说这是吃人的命格，要么大富大贵，要么大奸大恶。

随着这小子渐渐长大，那就更不得了了。打架斗殴，偷鸡摸狗，猥亵小女孩，反正就是人们反感什么他就干什么，妥妥的人渣一枚。

刚开始还有人找他爹妈说事，他爹妈都是老实人，只能把他打一顿给人家出气。而这小子也硬气，不管被打成什么样都咬牙忍着从不服软，等伤好一些能走路了就去砸人家玻璃烧人家柴火进行报复。久而久之就再没人敢招惹他。后来他被**抓走少教三年，村里人就再没有看见过他，直到他老子去世才出现在葬礼上。

老德寿吐出了几个烟圈，眯起眼注视着刘二狗，当年的小恶狗已经变成了大恶魔，可他老德寿做了四十多年的村干部还真没怕过谁。

老德寿今年快七十岁了，曾是参加过六二年对印自卫反击战的老兵，因伤退伍后回到老家刘家堡当了四十多年的村干部，支书主任一肩挑也二十多年了，因为党性强，深受群众拥护，真正是德高望重，几十年来无人撼动他的地位，其他村干部换了一茬又一茬，唯有他稳如泰山。而他也确实对得起乡亲们的尊重与信任，一向公平公正，任劳任怨，是那种毫不利己专门利人的雷锋式的好干部，多次获得上级的表彰与嘉奖。改革开放以后他更是在全县率先实行包产到户，积极鼓励大伙发展经济，很快解决了刘家堡乡亲们的温饱问题，曾是全县的明星书记。可是这些年来他却越来越感到力不从心了，他想也许自己该退下来了。

“德寿叔，痛快点。只要你放弃，这些钱就是你的。”刘二狗不耐烦地从包里拿出一沓人民币拍在茶几上。

老德寿却依然老神在在地抽着烟，仿佛在给刘二狗相面。

刘二狗被老德寿盯了这么久，心里颇为不爽，但毕竟今天是来谈判的，不到最后关头他还不想翻脸，只得再加筹码：“德寿叔，你放心，只要我当选，每年都会给你一万块养老钱，这总行了吧？”

老德寿轻轻弹了弹烟灰，布满皱纹的脸上古井无波，淡淡说道：“二狗，你想收买我？”

“这怎么能是收买呢？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拍在沙滩上。这个社会注定是我们年轻人的天下，你老了，该放手了。”二狗双手一摊，挑衅地与老德寿对视着。

老德寿神色略微有点黯然，却依然语气坚定地说道：“我是老了，也该放手了，但什么时候放手，放给谁，我自己会拿主意，就不用你操心了。”

“哎，德寿叔，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完全是为你好呀，你怎么油盐不进不识好歹呢。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刘二狗三角眼瞪向老德寿，神色不善。

“啪！”老德寿狠狠一拍茶几，勃然变色：“刘二狗，嘴巴给我放干净点！你老子活着时也不敢这样跟我说话，你算什么东西！”

“老家伙，敢这样跟老大说话，信不信我劈了你？”一直门神似的站在刘二狗身后的光头大汉突然暴怒地指着老德寿威吓道。

刘二狗回头阴森地瞪了光头一眼：“闭嘴！我在跟我叔说话，有你什么事？”

光头忙低头哈腰地说道：“是是是，老大，我多嘴了。”说完啪啪抽了自己两个嘴巴。

刘二狗回身向着老德寿冷冷地说道：“德寿叔，时代变了，现在是民主选举，不再是上级指派了，人人都有投票权的。你一个人说了也不算。”

老德寿嘿嘿冷笑道：“我一个人说了是不算，你不会以为这样你就有机会了吧？那年你被**带走时全村老少敲锣打鼓鞭炮齐鸣的情形你还没有忘了吧？”

刘二狗顿时满脸通红，怒视着老德寿，恶狠狠地说道：“那时候我小，不懂事，是做了点错事，你也没必要死抓住不放吧。”

老德寿哼了一声：“不懂事？呵呵。老话说三岁看小，七岁看老，村里人的眼睛不瞎。”

刘二狗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语气森然地说道：“过去多少年的事了，谁还会记得呢？再说，我早已不是当年的小混混了，我现在是著名企业家大老板，多少领导都是我的座上客。我有钱有势有门路，我能给他们带来好处，我能让他们挣大钱，甚至直接给他们发钱，你说他们会投谁的票呢？”

老德寿冷笑道：“既然你这么自信，找我做什么？”

刘二狗狞笑道：“本来想给你个面子，大家好才是真的好嘛。可如果你给脸不要脸，那就别怪我啪啪打你这张老脸喽。哈哈。”

老德寿不气反笑了：“好，我等着，看你怎么把我张老脸打得啪啪响。”

刘二狗霍地站起身来怒喝一声：“你……看来你是油盐不进软硬不吃啊，好，好好好，咱们走着瞧！”

刘二狗怒气冲冲地摔门离去。

光头紧走几步低低说道：“老大，要不……”

“啪！”一记耳光狠狠地扇在光头脸上，吼道：“叫我董事长！当老子是黑社会啊。”

光头捂着流血的嘴角呜呜道：“是，董事长，我错了。”

“走！”

刘二狗回头恶狠狠地看了德寿家紧紧关上的大铁门，往地上啐了一口，坐上他的“霸道”越野车，带着他的狗腿子们很快没入了漆黑的暗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