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做什么……”

顾家庆听到我们这边讲话也走了过来，他站在我身后，我俩耳朵紧贴着电话。

双手捧着的电话传来一串串对我们来说犹如希望之花的语段。“他要去找齐最雨……”冰冰颤抖着说，“我知道我拦不住你的，你不是一直在说你忘了很多记忆吗？因为那些是很痛苦的事情……”

“我真的很不希望你痛苦，但我一直在纠结，我到底要怎样做才可以将事情做到最好？姐，我不想犯错……”

冰冰的话扰乱我心弦，我跟顾家庆都一头雾水，但她话语真挚又那么纯粹的情感表露，好像将脆弱与顾虑抽丝剥茧，把它最原本的形状展现给我一样。

“山阳路中心街经七纬六交叉口779号，B栋14楼。”好像咒语一般从手机听筒里面飘出，“他要去这里，我没法去阻拦他也拦不住他。他认为他在追求他想要的道路，我不想让任何一个人再犯错。”

说罢她挂了电话，此时此刻电话那头温冰已经泪流满面。

我跟顾家庆相视，他眼波流转，我眼神坚定。我急忙拉住他上车前往冰冰说的这个地址，顾家庆却轻轻挥手把我摆开没有一点拖泥带水。“小姑娘，我就不去了，我还有别的事要做。小祺是个不见黄河不死心的人，你去劝他已经足够用了。”言毕转身，好看的手已经扶着室内楼梯扶手缓缓上楼了。

我开着车，沿着导航的指示往前走。机器女声一点一点的报备行程，秒表一滴一滴的走。好想，快一点飞到阿祺的身边，好像这种感觉曾经体会过，是一种失去的，心碎的，无法拼凑的，七零八碎的靡靡之音。

天空中闪过几声闷雷，几秒后一条深渊裂痕一样的闪电横劈过天际，白条条，**裸，大自然气象给人一种威力惊人的既视感。

那栋楼底下停着一辆黑色的保姆车，我一打眼就知道这是阿祺的车子，漆黑的车子外壳倒映街道路灯，锃亮崭新的外壳飞溅上数不清的泥点子。

来不及多想我三两步合并一步噌噌往前跑。

电梯坏了维修中无法使用，那只好爬楼梯了！沿着楼道间一层一层上升膝盖逐渐发软，闪电的形状从楼道的窗户一层一层的映射进来，落到地上是恐怖的亮。平时体质差劲的我如今连大气都不带喘，想来也真是奇怪。

还未到到我就听到阿祺和那个女生吵架的嘶吼声，“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你明知道不是这样子的！你自己主动跟我断了联系的！你自己跑开的，是你们抛弃我的！而不是我抛弃了你们！”

“我有多恨你，欧阿姨就有多恨你！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特清高特无辜？你照照镜子看看你自己，你多好啊你光鲜亮丽你一身轻松！”

“欧阿姨？……你管她叫欧阿姨？她就只是你的欧阿姨？”鼻息从嘴里探出来，轻蔑与心碎被一把火点燃了，“啊对，我一身轻松！我一身轻松我就该死！我活该的！”

不好，这激动的声调随便抓谁都能听出来要出事儿了，我连跑带爬几秒钟爬上十四楼连手肘抽筋磕磕碰碰也不在乎，可就是这样还是迟了。

当我一身狼狈赶到现场时，阿祺已经把那狭小的屋子砸的七零八落，一片狼藉。清脆的快门啪嗒啪嗒两声从齐最雨手里传来。我连忙拉住阿祺，虽然对他的印象是小时候小受气包的形象，可仍旧低估了一个成年男子的绝对力量，他一把把我甩开，失去理智。

“哟，主角来了啊？”齐最雨冷嘲热讽，从地面上站起来举着手机，“著名男星顾祺先生，半夜私闯民宅，摔砸别人私人产物，行为有如黑恶势力。”

我不理她，还是跑到阿祺身边想阻止他的行为，阿祺也好像意识到我来了，他磕磕巴巴，嘴唇干瘪，想说什么又闭了嘴。他确实意识到他做过了头，复杂的感情在黑夜里雷电下都看的一清二楚。

“温小姐，你说我这标题起的怎么样？”玩味的语调中全是攻击性。“是不是有记者的潜质？”

“你有什么事儿冲我来，别冲着阿露！”虽然说了这样的话但好像没有什么底气一样的阿祺，给人一种嘴硬的感觉。阿祺不应该是这么冲动的人，至少在我的印象里，他直接热烈，他优柔寡断。或许是他也脆弱而敏感，包裹住自己的藤蔓本质想要保护自己却痛苦的将刺划伤别人，伤害别人从来都不应该是自保的方式。

“我为什么不冲着她？我要是不冲着她，那我为什么要把我要举报刘止祺的事情告诉她？温露啊温露，还告诉我上报纸要花钱的，你就是为了拖延我的是吧？你当我傻啊！”

“我就是要冲着你们所有人来！我就是想让你们也体会体会刻骨剜心的痛！”说罢齐最雨快速冲我跑过来，她冰冷细腻的双手突然托住了我的脸，我惊恐极了，一时都忘了挣脱。冰冷的触感穿透了我的脸颊，骨头里从来没有过这么冰凉的记忆。她双眼就在我的眼睛前面，雷声大震，闪电贯穿了她的眼眸，异常可怖。

“你快看看我的脸！你仔细看看我的脸！我不相信你忘了！你快说我是谁！”现在陷入癫狂的好像是她了，她的神色中愤恨与欢欣参半，让人捉摸不透。我反应过来准备挣脱，阿祺也在她身后将她拉开。

可就是这个时候，我好像真的想起来了。

无力感侵袭了我的全身，我越发感觉自己的肉体已经不属于自己，怎么会这个样子呢？大地说他干旱了许久，于是向上天哀求祷告，还我江山绿川，小溪湍湍。神的回应像缠绕的低烧，发霉的温润，于是雨来了，一点一点深入每一粒土块每一个分子，我的记忆瞬息之间落到泥巴地里，被啪叽啪叽的打**揉碎了，回归到这躯壳这骨血。

这个空挡里阿祺趁乱夺过了齐最雨手里的手机。“没用的，我上传云端账号了。你报应马上就到了！”恶狠狠。

“你是？刘诺瑶？”几个字从我口中说出花费了好大的力气，“你是阿祺的小妹是吧？”

我怎么会这么傻，怎么这么重要的事情都忘掉，怎么会有一个人像我一样连许下所有的诺言发生所有的事情都忘掉。我冷笑两声，什么东西在深处绽放了，如今所持有的仅剩悲伤。

迷迷糊糊中，天旋地转，我眼睛盯着天花板，本静止的吊灯在我眼睛中分裂，几秒钟我已经没有了意识，晕过去了。

晕倒前的最后一瞬只记得闪电划满了天空，狂风吹打雨水卷的到处都是，下雨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