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略估算了一下，得五十万。

那时候他们连五百块钱都拿不出来。

癌症现在不难治，但穷病无论去哪都难治。

张医生听到她说没钱时，也是叹息一声。

他在危重症医学科和肿瘤科待了二十年，数不清的人，因为一句没钱，延误了治疗，最后都时日无多。

“医生，我哥……还有治疗下去的必要吗？”

张医生听到这句话时，愣了几秒钟，为了绩效，他很想说有必要，但癌细胞已经扩散到全身，哪怕倾家荡产也是做无用功。

“看你自己选择，叫你们家长来签字吧。”

“我们没有家长。”

？

看到张医生的疑惑的表情，江穹抹了下眼中的泪滴，调整好情绪：“我们父母在十五年前就死了，我是他唯一的亲人，有什么事，直接跟我说就行。”

张医生嘴唇微动，轻声说了句：“出院吧，没有治疗下去的必要。”

一句话，如同晴天霹雳，又如阎王手中的朱笔，直接宣判了江冥死刑。

江穹只感觉耳朵嗡嗡的，满脑子都是医生那句“没有治疗下去的必要”。

她的天，塌了。

纵然平时再坚强，此刻她坚硬的外壳也被医生这句话给击碎。

她的头，埋在还在昏迷的江冥的胸前，哭了起来。

别人看不见，一朵红莲在江穹身上绽放，紧接着几缕红色气息飘进江冥身体里。

江冥醒了。

“阿穹，怎么哭了？”

江穹连忙抹干眼泪，强撑笑颜：“才没有。”

“阿穹，能给我说说我的真实情况吗？”

“医生说，你劳累过度，加上淋雨，低血糖，所以一下子昏过去了，等下打完这瓶，就可以出院了。”

出院，等死。

已经没有治疗下去的必要了。

江冥不是傻子，江穹说得越轻巧，他就知道事情越严重。

因为在江穹身上种下红莲之印，所以江冥已经无法用卜算之术去算跟江穹相关的事情了，他也就无法判断江穹话里有几分真，几分假。

“阿穹，把我的诊断书给我看看。”

“弄丢了。”

“弄丢了？”

就这么个破理由糊弄他？

当他三岁小孩啊，能不能找个好点的理由，说医生还没开出来都行啊。

“对，今天我坐地铁回家拿东西时，落地铁上了。”

明知道她在骗自己，但这个理由，虽然假，但毫无可以质疑的地方。

“阿穹，那我的诊断书上面写着什么？”

“低血糖、劳累过度、阵发性室上性心动过缓、蛋白质缺乏。”

江冥听到就知道她净挑轻的说，一条重的也没有。

江冥白了她一眼：“小小年纪就学会骗人了，还脸不红心不跳的，小心嫁不出去。”

“哥，我没骗你，真的是这样子。”

那，诊断书上写着嘛。

江冥很想追问诊断书上还有什么，但他只思考了三秒钟就决定不问了。

要江穹说出剩下的病，何其残忍。

江冥知道此生无望了。

前世，孤苦伶仃，学习道术不久却死于僵尸爪子下，这一世，仅仅一个月，就让他念念不忘。

那一抹月光，不管是不是属于他，终究是照在了他的身上。

“阿穹，我们去旅游吧。”

这一次，连吃面都不舍得加鸡蛋的江穹破天荒地答应了，她哽咽道：“好、好啊，明天就去。”

江冥听她的语气，看她眼中打转的泪水，以及她躲躲闪闪的眼睛，就知道自己的病有多严重了。

估摸着，没剩下几个月了。

他们两个心里都有数，只是都没明说。

与其做无用功，不如把未了的心意了了。

十二万，省着点，够用好久了。

不过江冥并不打算去多少地方，他只想去另外一个城市走走就算了，看看这个陌生而又让他恋恋不舍的世界。

他的计划里，最多只用两万块钱。

剩下的钱，等他走了以后，就留着做他妹妹以后出嫁的嫁妆吧。

江冥走出病房，一眼就看到了“危重症医学科”六个醒目的大字，不过只一眼他就把视线移开，生怕引起江穹的注意。

江穹搀扶着他，来到张医生的办公室。

张医生人到中年有点发福，穿着白大褂正在电脑前写着病案，一抬头就看见他们两个。

江穹很有礼貌地道：“医生，我们决定出院了。”

张医生重重叹了口气：“行，我这就给你们办出院手续，护士站现在正忙，我给你们开吧。”

拿着相关单据走出医生办公室，江冥看着这个自家要强的妹子，默默坐在走廊的凳子上，看着她去排队交钱。

江冥无聊地扫视四周，开天眼观医院，有行将就木的、有因为化疗上吐下泻的、有瘫痪的、有因为治疗费用而亲戚间闹不愉快的、有孤独一人住院的，等等。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江冥看着为自己东奔西跑，夜里偷偷抹眼泪的妹子，忽然觉得，他其实也不是很惨啊。

就是不知道，自家妹子那么好一棵白菜，等自己走了以后，要便宜哪家的猪了。

唉……

想想就烦。

江冥忽然就觉得很搞笑，都快死了，他担心的人居然不是自己。

这种感觉，好奇妙啊。

思索间，江穹已经交钱拿药回来了。

江冥看到那个“芬太尼口服片”时，愣了下，这玩意现在都能口服了？

可以啊，制剂工艺改进的不赖啊。

江穹可能只知道这东西是镇痛的，但江冥清楚的很，这是最强镇痛药之一，只要那么0.1毫克，就能压制各种疼痛。

“哥，你想去哪旅游。”

江冥两眼放光：“当然是，哪里美女多，就去哪里啊。”

江穹：“……俗。”

“最好带点异域风情，但又不要那么妖娆的。”

“你……”江穹想起他去洗脚店那事，骂了他一句，“死性不改。”

“行不行嘛，我的好妹子。”

江冥在她面前撒娇，直接给江穹恶心得起鸡皮疙瘩。

江穹连忙答应：“行行行，明天就去，明天就去。”

都这个时候了，别说去看美女，就是江冥说要去找俩美女玩玩，江穹都可以答应。

“嘿嘿，我就知道妹子最好了。再说了，什么死性不改啊，都这么多年了，我还不能享受一次？”

接着奏乐，接着舞。

前世打僵尸，这一世赚钱，中道得癌症，享受一下怎么了？

江穹被他逗笑了：“行行行，我都答应你。”

这一刻，江冥不再是哥哥，江穹反而像遮风挡雨的姐姐。

江冥觉得，有人宠着的感觉，真好。

……

回到家，江冥洗完澡，江穹就问他：“走了吗？”

江冥愣了下：“去哪？”

“你不是说要去享受一下吗？上次被我打断了，这次我亲自带你去。”

江冥：……

我还不如不去，这种事情，你带我去，我慌，等下想起你在外面，说话语气都硬不起来。

江穹对他的宽容，让他更加确信自己没几天可活了。

“去不去啊？”

“不去了不去了，那地方不正经，我要正经的。”

“真不去了？”

江穹盯着他的眼睛看。

“真不去，不如在家睡觉呢。”

但是那躲躲闪闪的眼神明显出卖了他，江穹知道他是想的。

男人，哼，就会骗人。

“躺好。”

“啊？”

江冥没明白她的意思。

“我给你按。”

江冥：……那要不咱还是去吧。

“你手法不行，不如睡觉。”

“瞎说，我专门学过的。”

“真不用，”江冥慌了，“阿穹，咱还是去睡觉吧。”

江穹那倔脾气上来了：“胡说，我手法很好的，她们都说我按的很好，你居然不信，躺好，赶紧的。”

就这样，江冥很荣幸地成了江穹的第一个异性按摩对象。

但是呢，这活实在是累手，没几分钟，江穹的手指就酸的不行。

她放弃……

江冥刚想笑话她，就看到她身上有一朵红莲绽放。

江冥心里“咯噔”一下。

红莲之印怎么突然示警？

“哥，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阿穹，你有没有感觉哪不舒服？”

“你怎么知道的？我刚才感觉心脏咚咚跳了两下，可能是这几天太累了吧。”

就在这时候，几道强光手电的光束照进来，紧接着十几个大汉破门而入。

为首那个还戴着拳套，身后跟着个手缠绷带的胖男人。

“大哥，就是他，把我的手打骨折了。”

江冥江穹躺在床上抱在一起，看着眼前的十几个壮汉，不知所措。

他们，没有惹事啊。

拳套男冷笑一声：“那天，就是你把我兄弟打伤还送进了局子？”

江冥想起来了，刘声明那天带人打他，结果被他三拳两脚全放倒了。

这是报仇来了啊。

拳套男看到江穹，瞬间改变了想法：“要么你自断一条手臂，要么，让这个小妞陪我们哥几个一晚上，你看怎么样？”

江冥是个和平爱好者，前提是别动江穹。

“你们，一起上吧。”

？？？

不仅是那十几个壮汉，连江穹都惊呆了。

“哥，你在说什么呢？”

“我让他们一起上啊。”

江穹摸摸他的额头，自言自语：“没发烧啊……”

江冥反手握住她的手，把她拉在身前：“待会儿就让你看看，你哥我有多厉害。”

不对。

这样不就暴露了吗，要是让这小妮子发现自己并不是她哥哥，那……

打还是不打？

江冥纠结了。

“哥，我知道你很厉害，但……你能不能先放开我？”

呃……

江冥赶紧松开她的手。

拳套男被激怒了：“秀恩爱是吧？今晚上我就要你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哦不对，让她这小妮子欲罢不能，哈哈哈。”

江冥：我最讨厌别人轻薄我妹妹！

妙法无边，金刚护……

“啊！……”

法咒都还没念完呢，拳套男就捂着肚子，脸因为痛苦而扭曲。

江冥一脸震惊地看着江穹。

江穹收拳，霸气地道：“还让我欲罢不能，我今晚上就让你们全部不能！”

江冥呆若木鸡，啥情况？

眼前这个人，是他妹妹？

在江冥震惊的目光下，江穹单手拎起床边那张六十斤重的桌子砸了过去。

瞬间五个人倒地。

江冥左看右看，也没看到红莲之印。

其实江穹力气很大，他们兄妹从小父母双亡，挑水担柴搬东西都少不了她的份，虽然不能跟那些工地上搬一两百斤重的东西的人比力气，但江穹打个正常人还是没问题的。

她力气比一般的男人大。

江穹此刻恨自己不是个男的，不然怎么着也能举起个百把斤重的东西砸出去，女儿身，终究比较弱。

江冥收了身上运起的法力，很期待这个小妮子会给自己带来什么惊喜。

那边拳套男也已经站起来了，摆出一副拳击的姿势。

江穹肯定打不过他，甚至被一拳干趴下都有可能，但……

江冥看到红莲再次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