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临近周三，杨栩栩的内心就越惶惶不安。

她一方面担心梁教授不会同意她换位置，一方面又担心换了以后和林九洲两个人越来越尴尬。

苏佳怡看了眼因烦躁疯狂抓头发的杨栩栩，默默啃了一口手里的苹果，疑惑道：“我说你们两个以后应该不会有什么交集的吧，既然是两条平行线又有什么好尴尬的。”

杨栩栩抬头看了一眼苏佳怡，指望此人注定无望，只得叹气解释道：“你不懂，道理是这个道理没错，但是我就是尴尬啊！一想到以后我会在教室或者A大其他地方遇到他，我就觉得未来的自己能尴尬到抠出一座芭比城堡。”

“噗——”

苏佳怡成功被杨栩栩逗乐，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对不起，虽然但是，真的好好笑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杨栩栩像条即将被晒死的咸鱼，双目无神地趴在课桌上，小声吐槽：“没心没肺。”

过了会，苏佳怡总算收了笑，摸了把杨栩栩蓬松的短发，手感像一只炸毛的泰迪，道：“亲爱的，你想这么复杂干嘛，反正不管怎样都是换不换的结果。”

“要是换成了，一句谢谢从此你俩井水不犯河水；要是换不成，你看人养眼吧？性格好吧？学习好吧？既是你同桌又是课代表，指不定还能辅导辅导你，这么好的买卖不做白不做，别人都羡慕你呢，大不了，你不和他说话，一下课就跑，能尬到哪去？”

提到羡慕，杨栩栩简直想把这羡慕当毛巾甩到那些人身上。

第一周过后，A大关注林九洲的人都知道了为数不多的几节会固定座位的课只有梁燕恒给他安排了个女同桌，一时间，众人纷纷羡慕起杨栩栩，甚至还有人在A大论坛、超话、表白墙等各大网络平台喊话杨栩栩换位置换课。

阵仗大到杨栩栩一登录上述平台就能看到相关信息，她看得头疼，自此连网都不怎么上了，硬是从5G冲浪转换成2G老年人养老模式。

不过苏佳怡这么一提，杨栩栩倒是想起了晚上的年级会，心里顿时有了好点子。

“亲爱的，你说得对，”说话的时候，杨栩栩整个人都焕发光彩，“管他换不换呢，换成了最好，要是换不成我就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听梁老课，休息时间我写笔记写作业，一句话也不说，第二节一下课我就收拾东西直奔院里去参加年级会，看谁还能尬到我。”

得到应对方案，杨栩栩瞬间觉得自己无比机智，只是她怎么也没想到，位置换是换了，换的人却不是她。

看了看刚刚来到不久去卫生间还没回来的新同桌放下的书包，又看了看坐到门口第一排的林九洲，一时间，杨栩栩和坐自己前面的李式年面面相觑。

李式年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种结果，疑惑道：“不是吧，朋友，不是说好你和我换，让我和林九洲坐吗？现在是什么情况？”

杨栩栩摊手，眼里同样满是疑惑：“我也不知道啊，总不能是我得罪了他，他不想我坐他前面吧？”

“不能吧，”李式年道，“怎么看也是我比较招人讨厌吧，不然他怎么会不让我和你换位置，你看人都已经自己坐到那偏远的第一排了。”

“你说得确实在理，”杨栩栩思考道，“不过……”

“不过什么？”李式年好奇道。

“你说，有没有可能他讨厌的是我们两个人。”

看着眼前两人一副冥思苦想又突然大彻大悟的样子，刚从卫生间回来的巩依莉：……

我这是看到了什么男神讨厌榜榜一争夺赛吗？？？

“别瞎猜啦，”她坐下道，“林九洲看着是那种小肚鸡肠的人吗？怎么看也是梁教授的意思吧。”

“噢？同学你这么说是不是知道什么内情？”李式年问。

“我就是上周三接到了梁教授助手的电话，对方问我愿不愿意换位置，没说具体的原因，但我寻思着梁教授一般同意别人换位置的都事出有因，就同意了。”巩依莉说。

几人又讨论了一阵，因李式年始终坚持这次换位置肯定有个人因素，几个人一直讨论到上课也没得出个所以然来，但总算“不谈不相识”，便在李式年的组织下加了微信和QQ。

或许是周一体育课上刘婉如将花痴传染给了她，又或许是刚刚李式年说的换位内情让她十分在意，杨栩栩这两节课总是控制不住自己去分心留意林九洲的一举一动。

他身上好像有一种无法湮灭的光，总是吸引着她的视线，尤其是当梁燕恒让他回答问题的时候，他看着就如春日般耀眼，似胧月般温柔。

她根本移不开视线。

不过杨栩栩觉得这并没有什么，她觉得自己只不过是和大多数人一样，天生慕强且喜欢美的事物。

因为心里始终纠结换位置的事，杨栩栩也顾不得尴尬不尴尬的了，她决定下课去问问林九洲。

……

……

下课铃声一响，林九洲就被梁燕恒叫走了，林九洲不明所以，自己这节课也没做什么不合适的事情吧？

两人走得匆匆，杨栩栩见林九洲没拿书包，心下想着早点知道答案，看了时间发现离年级会还早，便在自己位置上写起梁燕恒布置的作业。

A大在教学楼的每一层都给教师设计了一个休息室，梁燕恒带着林九洲径直走到休息室，确认暂时没有其他教师会过来后转身反锁了门。

梁燕恒拿保温杯接了水，一句话也不说，就只是在休息室里来回踱步，林九洲看得眼都要晕了，道：“梁老，您转悠得我眼睛都要花了，有什么事您倒是说啊。”

闻言，梁燕恒瞪了一眼林九洲，此时他单是想想上周林九洲的反常又想想方才课上杨栩栩的反常，心里就越来越气，自己好不容易看大的一颗白菜马上就要成精，他自己都惆怅得要死，哪里还管白菜眼睛花不花，冲着人就命令道：“你给我坐下！有什么事情等你爸来了再说。”

到底反应过来梁燕恒是真生气了，林九洲只得乖乖坐下，他心下疑惑，他爸林渊这会儿不应该正在给研究生上课吗，好端端来大一教学楼做什么。

不过梁燕恒一副不想和他说话的样子，他再疑惑也只能等他爸来了再说了。

门很快被敲了五下，这是他们家的暗号。

林九洲赶紧起身开门，果然，自家老林正满头大汗站在门口，他刚想迎人进门，就被梁燕恒挤了过去。

梁燕恒看着林渊的眼神就像看到了一个离别多年的战友，他走上前就是一把辛酸泪：“老林啊，我对不住你和老季啊，这小崽子在我眼皮子底下干坏事我竟然全然不知，直到最近才有所察觉，想我当初还助纣为虐，我真是罪大恶极啊！”

林渊见老友难过成这样，只得一边轻拍梁燕恒的背安慰老友，一边问林九洲：“小九，你又做什么事惹得梁爷爷伤心了？”

林九洲心里那个委屈啊，急忙否认道：“我没做什么啊。”

梁燕恒一听，抱着林渊又是一顿苦嚎：“老林啊，你看这小崽子现在都学会撒谎了，我是管不了了，你一定要好好教育教育他啊。”

林渊见好友这样，赶紧对林九洲道：“小九，你再不说话，等你妈来了，我可救不了你啊。”

林九洲无奈：“梁爷爷又不说我犯了什么事，我就算是有一百张口也难辩啊。”

林渊感觉自己就是个传话筒，只得又对梁燕恒道：“老梁，小九到底犯了什么事啊？”

“老林啊，这小崽子故意来坑我，让我给他谈恋爱铺路，你说这年轻人嘛，谈个恋爱倒也没什么，但是这崽子压根就不是认真的呀，他和人谈了一周就始乱终弃，我还傻傻给他打助攻，我可真是痛心啊！”

梁燕恒这么一说，林渊瞬间正色道：“林九洲，你梁爷爷说的是不是真的？你要是撒谎我就家法伺候了。”

林九洲总算明白梁燕恒今天这么一闹是为什么了，解释的语气充满无奈：“爸，我和人还没谈呢！我们连联系方式都没有，甚至话都没说过几句，根本没什么交集怎么可能始乱终弃，再说我什么性子你们能不知道嘛。”

梁燕恒缓了缓，想了一下又道：“那你换位置是怎么回事？你对人家没意思能主动跑人旁边坐？人对你没意思今天能老往你那瞥？总不能搞半天你俩还在搞暗恋吧。”

见林九洲梗着张脸，耳朵通红，林渊马上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赶紧打哈哈，道：“老梁，年轻人的事我们就别管了，他们爱怎么样怎么样，我们等着喝喜酒不就完了？你看我今天课上一半就急忙忙被你叫来，现在肚子又饿，咱们要不干脆去小酌一杯？”

平日里伶牙俐齿的人现在没了声，梁燕恒心下了然，嘴上却依旧不饶人：“我不是要管着他，但你看方法就不对嘛，哪有人去影响人家学习的！我要是人女孩子父母，哪还认这女婿。”

“是是是，小九，你都听见了？别影响人学习知道吗？”林渊在一边应和，赶紧帮梁燕恒拿了公文包，拉着人走了，徒留自家儿子一个人在休息室里打开窗吹冷风。

……

……

林九洲走回教室的时候，杨栩栩还在写作业，她写得认真，就也没注意林九洲会什么时候回来，直到林九洲走到她身边轻轻敲了敲桌面她才反应过来。

林九洲看了看表，问:“这么晚了还不走，我听说你们八点还有年级会议？”

杨栩栩看了眼教室的挂钟，再过三十五分就八点了，抓紧时间赶去开会的想法却还是被一颗好奇心打败，她有些羞于启齿：“那个……我在等你。”

林九洲好看的眉眼蕴含的笑意不觉更深：“嗯，是有什么事吗？”

杨栩栩怔了一秒，咽了咽口水，说：“那个，我能问问为什么你被换到门口第一排吗？”

“原因吗……”林九洲的眼睛转了一下，有点像一只可爱的小狐狸，他笑道，“大概是梁教授怕我抢了他的风头？”

“真的？”杨栩栩显然不信。

“当然不是真的。”林九洲不再逗杨栩栩，神色认真，“我就是见你挺喜欢这个位置的，就和梁教授申请去第一排了，我不想你因为我觉得不自在，再说，我作为课代表，门口的位置比较方便收作业嘛。”

也不知是那句“我见你挺喜欢的”还是那句“不想因为我让你不自在”，杨栩栩看着林九洲不可置否的神色，只觉得脸上格外的热。

她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

虽然林九洲也说了自己存有个人心思，但杨栩栩总觉得他是在为自己考虑，她第一次遇见这么温柔的男生，他的每一句话，每一个举动，都像冬日里暖阳，不是很耀眼，也不是很热烈，一切都恰到好处。

“怎么不说话？不说话的话我们就快点走吧，要是开会迟到了就不好了。”林九洲转身回座位拿书包，站在门边注视着杨栩栩，一只手放在灯的开关上。

他好像在等她。

反应过来，杨栩栩更加不好意思了，快速收拾好书包跑到了林九洲身边，“啪嗒”一声，教室的灯灭了，她抬眼，他的眸中映着漫天繁星。

两个人一起走在走廊里，耳边不时传来一些老师授课的声音，他们谁也没有说话，直到走进电梯，杨栩栩才惊觉自己还没有道谢。

她抬头，林九洲很快就弯下腰低头听她说话，她才发现自己的视线竟然只到对方脖颈处。

“怎么了吗？”林九洲眨着好看的桃花眼，眼周处带着独属于桃花的粉晕。

杨栩栩面上发烫，略显慌乱地从衣兜里掏出一颗橙色果糖递给林九洲，稍稍镇定了一下才看着他的眼睛认真道：“谢谢你，林同学。”

修长的双手合捧成胡桃壳状，杨栩栩把糖轻轻放在了林九洲的手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