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事情进行得异常顺利，长老将人带回去，称是新收的义子。另外几位老眼昏花的长老扯着人细究半天，连连称赞了几句好后，便就此放过了。其实那日原说还有一位长老，可是迟迟不见其踪影，就干脆没等人来嘱咐几句让禹徊严下去了。

禹徊严现在化名严回，身边跟着个人高马大的小厮，不用说自然是徐涩。

这日，严回端坐在案前看书。徐涩拿了点心过来，招呼道：“公子，用茶点。”

“茶呢？”

“正备着呢。”

“那过会儿。”

徐涩暗叹一声，便去拿桌上的紫砂壶。他指尖摩挲着微凉的壶身，稍稍用力，一缕白烟从壶口冒出。茶水烧滚了，也不急着斟茶。

待到半个时辰后严回还是一动不动的模样，徐涩连着唤了两声。严回不胜其烦地坐到桌前，一口茶一口点心地吃了起来。

他埋头专心吃东西的样子配上那张稚嫩的脸显得格外柔和。徐涩其实觉着有些奇怪。虽说原本禹徊严就不是那种残暴之人，三十年前外面传的沸沸扬扬的大魔头形象属实是过了。可也没到这么好说话的态度，他自重生归来除了摆过几次臭脸，再加上现在这副皮囊，可以说是人畜无害。

想着想着发站着的徐涩一低头发现严回在看他。

“你吃吗？”手中赫然捏着的是那块茶点。

真可爱啊。

徐涩没有表情地摇了摇头。

严回这几日逐步适应新生活，装的是少年人的懵懂和好控制。

“公子用完茶点，小憩半刻，长老有传。”

“寻我何事？”

“听说是给您找了位指导的师父。”

“多了件麻烦事。”少年撇嘴，四脚朝天地在椅子上赖了一会儿，才慢吞吞地去收拾自己。

徐涩帮忙梳发，正将最后那缕碎发绕进束好的发中，听到一句：“还要多久？”

声音清冷而干脆。

徐涩手上动作未停，见完成了便拍拍少年的肩示意他站起来。

“最多一年。”

“好。”

长老将严回唤过去，先是一顿嘘寒问暖，又和他说了几句明年灵聚会的事，最后才说给他找了师父的事，让他过会儿去拜访。

还特意嘱咐他独身前往。

严回觉着有些怪异但是也没说什么，只颔首行礼告退了。他先回了自己屋子一趟，见徐涩还在收拾刚刚梳下的碎发。

“我待会要去见师父，”严回顿了一下，“你不能过去。”

“噢。”徐涩应了一声。

“你不担心我吗？”

“公子既然说了……”徐涩抬眸却见严回直勾勾盯着自己，眼中是再明显不过的审视。“身处这天应门中，我想也无人能伤的了公子。”

严回对这回答也说不上满不满意，哼了一声便摔门离去。

小孩子脾气。

当严回推开那扇门，准备去会会一个白胡子老头时，像是门把手烫人一样惊了一下，急急想再看清些屋内人的模样，又害怕真如自己想的那般。

屋里熏着香，不是同别处一样的沉闷的古木香，好似加了特殊香料，清新典雅也不呛人。而袅袅烟雾不断，半跪而坐的人的身影朦胧其中。那人服帖的鬓角，没扎住的长发有着丝绸般的光泽感，那双瞳色极淡的眼平日看是冷冷清清此刻有些若隐若现的意蕴。

那是临西半仙——莫危晚。

三十年前他惹是生非的时候，他不插手；三十年前他受罪将死的时候，他也没出现。他与其他三位半仙或多或少交过手，独独与他没有过争执，可是若说他在这世上还有所顾忌，估计就是这位一别两宽的故人了。

其实也没什么，从那日莫危晚面色凝重说完最后一句话，愤然甩袖离开的那一刻起两人就不该再有联系，纵使有怎么样的过往，也不过是过往。对于那位半仙而言可能都无足轻重，自己又何必那么在意。

左左右右想了许久，也不过一晃神的功夫，只听得莫危晚一句“进来吧。”严回把门轻轻掩上，走近了些。

“坐。”

“是。”严回毕恭毕敬地坐到对面的软垫上。

“叫什么名字？”

“严回。”

“几岁了？”

“十八。”

“可曾读过书？”

“读过一点。”

严回忐忑不安，生怕自己答错话，结果是莫危晚问得简短，他回的更少。

沉默了半晌，莫危晚道：“伸出手来。”

严回心一惊，犹犹豫豫像个刚出阁的姑娘。

若说之前只是严回扮演的小孩子气，当下他是真的慌了，他再怎么能隐藏魔族的气息，对方是个半仙，若是号住了他的脉，这不过是雕虫小技，不足挂齿。

还好他难堪的样子隐藏在那副皮囊下，不过是一份羞赧。

好不容易将手放在台面上，莫危晚也伸出手来，严回几乎闭上了眼另一只手暗暗用力，随时准备打起来了。

“给你。”

睁眼一看，手心里放着两颗桂花糖，用牛皮纸半托着，圆润晶莹的糖体里面还凝着鹅黄小巧的桂花。

严回素来是喜爱桂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