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宿舍楼内，男寝总是要比女寝早熄灯个十分钟左右，当然也比女寝总早亮灯十来分钟。

寝室里的空调是开着的不过噪音有些大，但这并不影响值班老师每晚在外面查说话的，偷玩手机的。但是老师们似乎对男生总是格外的宽容，只要声音不是太大，老师就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为此，男同学们每次看到在寝室说话被扣分的女生们从老师办公室出来闷闷不乐的表情，总是要幸灾乐祸一番，然后心安理得的享受老班的夸奖：“咱们班女同学都跟男生们好好学学，每次寝室纪律上，分儿扣得比男生都厉害，小姑娘家，就不能听话点......”

已经21:35了，熄灯好大会儿后，男生宿舍里依旧闹哄哄的。

顾思明他们宿舍老师还没去查寝。顾思明躺在凉席上哼着许嵩的新歌，修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弹着蚊帐。走廊里的黄光透过门上的玻璃刚好映在他脸上，他也懒得挪。他对面下铺的韩晨阳正盖着被子玩手机。但还是能从缝里透出光来。

寝室里靠窗的四个室友聊着天儿，不时还傻笑几声。

“明哥，今晚安静过头了啊你，都这么久了，老师今晚说不定不来查寝了，走，上厕所去”上铺的陈曦往下探着头说道。

顾思明伸手把剩下的半瓶可乐，怼到陈曦眼前,“自己解决”

“不是吧你，不洁癖了，不过太热了，你不嫌味儿，我还嫌呢”

“嘘，别聊了，老班来了，我听见他声音了”楚千皓道。

说完，班主任推门而入，各个床上都用手电筒扫了一遍。“你们寝室人都到齐了吗”“齐了齐了”寝室长楚千皓很快答道。“行，大家都早点睡，你们寝室纪律卫生最好，大家好好保持”说完就走了。

“耗子的耳朵比狗都灵，寝室长真是一人带飞我们整个寝室。”陈曦佩服道。

然后他们开始数着这一年来楚千皓的丰功伟绩，“哎，你们还记不记得咱们上学期的时候，整栋楼几乎所有的寝室都在电子榜上被批评了一遍，学校还特意表扬了我们寝室”“咱们寝室简直就是最佳组合，明哥洁癖爱干净，耗子耳朵又好使”“每次耗子一踢床，我就立马熄手机屏，几秒后外面的手电筒准来”“我们几个说话都站着岗，听你们踢床”

“滚滚，有毛病吧你”“真的，不过听了几次，发现不准，谁知道你哪次踢得是老师来了”......

小男孩儿们嬉笑了会儿，就不说话了，陈曦还磨着顾思明去厕所，“走吧，明哥，思明哥哥，你就陪我一块儿去趟厕所呗......”顾思明本来就在想事，被缠得更烦了，“丫的，走”

俩人轻车熟路，“呼——可真是畅快了啊……”陈曦舒了口气，欢快地嘀咕道。顾思明洗了把脸，又不嫌凉的往头上捧了几把水，脑子瞬间清明了不少，不多大会儿他们就回来了。

几乎一沾枕头顾思明就睡着了，但是睡得极不安稳。他又做噩梦了，梦里那个比他还小两岁的萝卜头弟弟还是那样总远远地跟在他后面，不管他说什么，怎么捉弄他欺负他，他都是那样笑呵呵的，温柔的喊他哥哥，他也习惯那个病恹恹的小男孩在他打碎碗的时候傻乎乎地跟姥姥说，是他不小心弄碎的，丝毫不提顾思明，但姥姥其实什么都知道啊！然后，他又梦到那个又蠢又爱哭的胖丫头把他的洛华弟弟抢走，他就开始捉弄那个笨丫头，看她哭的满脸鼻涕的丑样子，他觉得好玩极了。突然画面一转，又变到，他带着洛华去城里看养父母那天，那丫头吵着非要跟着他们，然后他看着他们躺在地上，周围全是血，可他怎么哭怎么央求，大家都不愿意帮他。他又看到病床上小弟弟还是像往常那么温柔的笑着对他说：“哥哥，你别哭，小华不疼；小华很快就能飞了啊，就是你要好好照顾奶奶，没有奶奶的话，我早就死掉了啊；你要替我好好保护小水水啊，她真的是个很好很好的姑娘啊，不要让大家再欺负她了”。他又看到洛华死死地抱着他，质问他：“哥哥，你答应带我找爸爸妈妈的，哥哥，你说过再也不欺负水水了啊，你说过的啊！”

顾思明满头大汗被吓醒了，外面天还黑着，室友打着鼾。他有些头疼，自从六年级时他打了那个人后，就再也没梦见过洛华了。水珠的妈妈在那次祸事后就说水珠病了不许他再去找她了。他留了两级，就为了和她一个班，他觉得必须得天天看着她长大才好。留级的两年里他经常偷偷去看她，但他就没见她出过教室，放学也很少见她，他也不敢去她家，而这期间他又长高了也胖了很多，小姑娘改了新名字“水珠”，他觉得确实比之前的名字好听。四年级时他在她右后方坐了一整年，可她从不理他，除了依旧的爱哭，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和谁都不说话，有人骂她欺负她也没什么反应。要不是那张傻兮兮的脸和她那跟他差不多一样短的头发，他都怀疑他是不是认错人了。再后来，他就被他妈妈带到市里读书，他还绝食了3天。可她怎么会在这里上学呢，很快他又想起他第三次上四年级那年的情形，村里的麦穗小学特别小，一个年级就一个班，教室里书桌也特别矮，那丫头每天都坐的直直的，一动不动的盯着老师，天天坐在座位上写写画画，看起来学得特别认真。不过那个丫头可真是笨的厉害，每次背课文总被留到最后一个，天都快黑了才回家。他就在学校外的小卖铺边吃零食边等她，在后面一直跟着她，直到她到家了，再回去。那时他还想，四里路呢，小姑娘才9岁，一个人胆子也真真是大。

笨是笨点，小姑娘的期末成绩也真真是好，科科都满分，连作文都是满分的。那她能考进一中也正常。不过她那么傻，现在不会还天天在同学面前哭鼻子吧。他又想起她掉眼泪的样子，想起那双无辜的大眼睛，莫名觉得，要是能天天看她哭鼻子应该也挺好玩的，可是他答应了洛华不再欺负她了啊。

想到洛华，那个愚蠢的药罐子，明明所有人都欠了他的，大家都不要他了，他还老笑嘻嘻的跟他说什么：“哥哥，小华是很爱他们的，他们做了什么，对的错的那是他们的事，小华依旧很喜欢他们，你也别骂他们了好不好？哥哥，以后会越来越好的，你也很好，小华最喜欢哥哥了，以后会有更多人都爱你的。”

真蠢，跟那丫头一样蠢，所以他们才会被人欺负。所以他才会死。想着想着，他脸上的表情开始狰狞起来，神情越来越狠厉可怕，浑身散发着冷气。上铺的陈曦都打了个冷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