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鬼哭声响起的刹那，姜一凡的耳朵便被陈琳瞬间挡住。

可姜一凡还是听见了。

姜一凡开始不住的颤抖，手不停地扣着身上的皮肤。皮肤被抓烂，鲜血淋漓。他似乎没了直觉，依然不停地扣。

“素素，你防备。我帮一凡压制血咒。”陈琳对着后面小心翼翼走路的素素说道。

素素这时才看见被抱在怀中的姜一凡，脸已经被扣的面目全非，甚至连眼睛里都有血泪流出。素素不敢大意，瞬间掏出一双手套戴在手上，一跳便越过了两人。

脚下的杂草扯烂了她的裙摆，划伤了她的小腿。

她却丝毫不在意了。

姜一凡像是彻底疯魔了，嘴里像是野兽一样嘶吼着，脸上全是血迹。

而他的半边身子已经被他自己扣的面目全非。

“镇。”陈琳掏出一张静心符贴在姜一凡的身上喊道。

但是丝毫不起作用。

“姐姐，我疼。”姜一凡轻声的**了一下。接下来却是不住的嘶吼，像是一头小野兽一样。

然后，他更猛烈的扣向自己的身体，指甲缝里沾满了他的碎肉。陈琳用力的拉着姜一凡的双手，不让姜一凡再伤害自己。

“山字诀之斩人。”陈琳迅速的摆出一道手势，然后轻轻击向姜一凡的身体。

可她还是用力过猛了，山字诀斩人轻易便可斩杀普通人，更何况是个三岁的孩子。

姜一凡猛烈的咳嗽吐血。不过眼神倒是恢复清明了。

“一凡，你听好，姐姐下面说的话，你要一字一句不断的吟诵。”陈琳趁着姜一凡清醒，说道，“不然心魔滋生，你就只能被血咒吞噬了。”

“好的，姐姐。”姜一凡忍着剧痛，身子轻微的颤抖着，他咬牙坚持着，轻轻地依偎在陈琳的怀里，说道，“姐姐，我如果死了，你千万不要告诉我的父母。他们一定会很伤心的。”

“一凡，有姐姐在，你别怕。”陈琳这时一阵压抑，甚至内心深处有一阵恐惧，她真的害怕了。

自修道以来，她的道心早已坚定不移。可今天，在内心最深处，她唯一一次的害怕担忧与彷徨。

“一凡，姐姐说的每一个字你都要记住，然后在心里默念，如果忍受不住，你就放声念出来，知道了吗？”陈琳搂紧了颤抖不已的姜一凡，“清心如水， 清水即心。 微风无起， 波澜不惊。 幽篁独坐， 长啸鸣琴。 禅寂入定， 毒龙遁形。 我心无窍， 天道酬勤。 我义凛然， 鬼魅皆惊。 我情豪溢， 天地归心。 我志扬迈， 水起风生！ 天高地阔， 流水行云。 清新治本， 直道谋身。 至性至善， 大道天成。”

“好的，姐姐。”姜一凡声音有些嘶哑，然后断断续续的念道，“清心如水， 清水即…”

他不断的放大声音，到最后，竟然嘶吼着。手被他攥成拳头，指甲抠进了肉里。血液不断的滴在陈琳的道袍上。

“想我修行二十年，从未如此无力过。”陈琳像是自语，又像是在对姜一凡说。她忽然像是下定了决心，以前只觉得，只要修炼好山字诀便足够了，降妖除魔，捍卫正道。山字诀修炼至顶端，便可傲视天下，可斩尽世间一切敌。

可是，傲视天下如何？斩尽世间一切敌又如何？难道道之顶端，只是独自一人，无情无义，无欲无求吗？那修炼道法又有何意义？

“师叔，这鬼哭声不正常。”素素站在两人身前，一手捏符，一手握拳道。

“是啊！怎么只有鬼哭，没有鬼影？”陈琳将姜一凡抱在怀中，疑惑的看向鬼哭声的方向。

“不对，师叔。这鬼哭太飘渺，不像是针对我们的，倒像是针对…”素素猛然明白了其中曲折，将符纸收进怀中，一拳向前。轰开了阴阳观的大门。

果然，门破碎后，鬼哭声消失了。

陈琳这时全然明白了。

这是凤山所创的困妖阵法，困妖阵只针对被困对象，于别人而言，仅是听见鬼哭，算是对世人的一种警示手段。而被针对者，在阵中便会自残，逐渐迷失心智。有大毅力者，会自省。

若是迷失在阵中，普通人疯魔，修道者斩尽道基。

这只是外围，姜一凡便差点自残致死，若是进入阵中，后果不堪回首。

“师叔，怎么办？”素素看着近在眼前的阴阳观问道。

“我们就算进去也会徒劳无功，这阵法明显是你凤山师伯留给徒弟的考验。你凤山师伯一向不近人情，我们也无法强闯。只能听天命了。”陈琳长叹一声，她以为只是取出阴阳集而已，却忘记了凤山的性子。

更何况，凤山修炼阴阳集，集功法，符术，相术，卜术为一体，武道双修，这世间想成为他徒弟的人太多了。他虽然从未在世间显山露水，但唯一一次出山，便让世人记住了他的名字。

他一生追寻他师父的踪迹，不信他师父会有不测。

一次下山时，在我国南部偶尔碰到了岛国派遣过来的神兽彭候。彭候精通五行，是岛国自五行祭坛中诞生出来的犬类兽灵。

我国全真教与茅山派派出七人去阻杀此兽，奈何此兽精通五行，全真教与茅山派七人不敌，被击杀三人。

而凤山当时恰好路过，便顺手一拳。仅一拳，此兽便骨骼断裂，七窍流血。击完便潇洒离去。

茅山派一人记住了凤山的长相，经过茅山一番推演，世人才知凤山之名。

也是那次，凤山所习阴阳集才暴露在世人眼中。

修真界想要与凤山论道，邪教想要抢凤山的功法。有利有弊，不过凤山全然不理会。

“师叔，难道我们只能眼睁睁看着小屁孩疼死吗？”素素看着被痛的咬牙切齿的姜一凡问道。就是此时，她也觉得有些残忍了。毕竟姜一凡只是一个三岁的小孩啊。

“唉。”陈琳一声长叹，“听天由命。”

姜一凡依然在大声念着陈琳教他的口诀。第一遍他念的极其绕口，第二遍稍微顺畅了些，第三遍已经可以流利的朗读出声，第四遍融汇贯通，第五遍，第六遍…

他不断的念，他知道唯有不停的念，才能活着，才能让父母不伤心。

一遍不行，那就两遍，两遍不行，那就三遍，三遍不行，那就无数遍。

时间从早上进入晚上，陈琳与素素焦急的看着姜一凡，无可奈何。

深夜，漆黑无比。陈琳与素素将姜一凡围在中间。姜一凡脸上的血迹已经干枯，声音也慢慢变得虚弱。陈琳的心一直揪在一起，她从未如此害怕与无力过。

凌晨。阴阳观忽然发出一道光。紧接着一道飘渺的声音传入三人的耳朵中，第一关已过，你们可以进观了。

陈琳远远望去，发出这声音的，竟是一只孤魂野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