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根也没想到，我陆明小样地还能当一把见义勇为的英雄。心里难免一阵阵沾沾自喜。让人更想不到的是，我特么救下来的竟然还是辛芷欣的儿子，这不是有些邪了门儿了？

兴奋过后，突然又觉得空虚。就这么一个久远、落后、陌生的大街，让我有些无所适从，我从没有如此孤独地在街上漫无目的地闲逛。

十字路口，人潮涌动，车水马龙，也许这就是这个小城的正中心。

影剧院，百货大楼，邮电局，县城饭店，各自占据十字路口的一角，东北角的马路牙子边上有一个圆形的岗亭，里面空无一人。而西北角同样位置一个邮电绿的报亭，聚集着一帮闲人，貌似生意还不错。

马路上骑自行车的多，摩托车都很少，更别说私家轿车。

正四处张望，像欣赏一张旧时的海报……

突然有个人从背后捅了我一下。

前天才一夜惊魂的我还没有彻底从恐惧中走出来。冷不丁地谁又给我来这么一下子，着实把我吓了一跳。

我回头一看，一帅哥正朝我贱笑，瞅那样，像是要把我调戏一番似的。

只见这人上身穿件天蓝色大绒面料西装，这颜色在眼下得算很前卫了。白色衬衫没打领带，白皙的皮肤衬着雪白的衣领，显得干净利落。脚上的皮鞋油光錾亮。头发虽短，打着发蜡，能看出精心梳理过。

他冲我笑的时候，露出一对儿撩人儿的虎牙。

“我靠！陆明，真支吧巧哈，在这碰上了。”

我迅速打开原主的记忆搜索一番，来人叫林久平，陆明高中同学，曾经做过同桌，大学毕业后在公路口工作，设计道桥的。虽然都在一个小县城里，但俩人毕业后联系并不多。

“哦！是挺巧的，竟然遇到你了，你这是？”

“懒得弄饭，跟我媳妇儿去我妈那混顿，这是我媳妇儿孟丹。”

顺着久平手指的方向，还真站着一个女人。天生丽质，挺漂亮的。她冲我礼貌地笑了笑，彰显迷人的气质。我也很得体地回了她一个微笑。

“你这是干啥去啊？”

林久平又问。

“嗯！今儿不是休息吗，没事儿闲逛逛。”

“哦！你也是等着看国足吧？这不都等着呢吗！”

久平一句话把我干愣了，都特么多少年不看足球了，自从这帮人连三流球队都踢不赢，我就死了那份念想了。边想的时候，我也脱口而出：“国足？什么国足？”

“你小子装了是不是？谁不知道念书时你最爱踢足球，还曾是校队的主力后卫呢，怎么今晚国足奥运揭幕战，你跟我装糊涂了？”

我一听，突然想，那一届运动会在我脑子里倒是有些个印象，好像是在坛子搞的那，几个穿着黑衣，黑裤，脖子上像是扎着白幡的人在中间大台上扭腰噘臀地唱 ，下面乌泱乌泱的泡菜们，整齐划一地翻动着五颜六色的蒲扇。这画面，好像在电视里看到过。

我念书时只玩台球和保龄球，足球那破逼玩意踢起来累得要死，倒搭俩钱儿我都不踢。

“呵呵！我逗你玩呢！对对对，国足奥运揭幕战，我这不等得闹心了吗，早早出来溜达溜达，腾时间。”

“是吗！那正好，我也没事等着闹心，咱哥俩老长时间没见了，走！找个地方整点儿去。”

林久平饶来了兴致，看表情那种急迫劲，不像是寒暄，倒像是特意等我那句话似的。

不过一提喝酒我心里犯难了，一是自己刚来这边跟久平真不熟悉。最主要的，还是就因为喝酒，我特么才落到这个地步的，想让自己长点儿心。

“不必了吧，我都戒酒了。”

我流露出为难的神色，想委婉地拒绝他。

“你可别支巴诌逼了，戒什么也不能戒酒啊，谁不知道咱班你最能喝。走吧，今儿个我请你。”

林久平说着，掏出一包红塔山，抽出两根来递给我一支，另一支自己叼嘴上。

他用两手捂着打火机想给我点烟，看正对他老婆站着，便搂住我的肩膀：“顶风点火，顺风撒尿，来转过来点。”

点着烟，他趁媳妇儿不注意，凑到我耳边悄声说道：“帮我脱下身！”

说完，拍着我肩膀的时候故意用了下力。

不出我的所料，这小子肯定要去哪跑骚啊！故意拿我借幌子，这不帮他还真就不好了。

“嗯！那……好吧，整点啤的行，白酒肯定整不动了。”

“嘿嘿！这就对了，你等我一下啊！，我去请个假。”

林久平转身，走到他老婆身边：“媳妇儿你自己去吧？我跟老同学聚聚，最铁的哥们儿，五六年没见了。”

“你昨天到现在都没着家，说好今天不出去了陪我看球的，怎么又要去喝？”孟丹显然不乐意。

我在一旁有些尴尬，帮一个得罪一个，看来不管什么年代做人都挺难啊！

“哎呀！老婆！这不是难得的碰上了嘛，你就给我点薄薄的小面子行不？我指定早去早回，今晚肯定回家睡觉。”

“我不！今天你哪也不准去！”孟丹态度坚决。

久平无奈，从兜里掏出两张百元钞票，递到孟丹手上。

“媳妇儿，要不你去繁荣商场，看看有没有中意的衣服啥的。”

“你忽悠谁呢？二百块钱就打发我啦？这点钱能买什么衣服呢？”孟丹显然不满足。

久平无奈，又从包里拽出几张钞票拍到孟丹手上说：“这下行了吧？”

孟丹抢过了钞票，瞪了久平一眼。

“今晚必须回来，不回来就干脆死在外面得了。”

“嗯嗯！我向你保证！晚上一准回家。”

林久平举手做发誓状，那样子很招笑。

刚才孟丹冲我笑的时候，瞅着还是个千柔百媚的淑女，这转眼就成了横眉竖眼的老虎，想想这婚姻真的是有些可怕。

把孟丹哄走，久平回过头朝我挤咕一下眼睛，摆下手说道：“搞定！走吧！”

“去哪啊？”我一下愣住了。

“还能去哪？找地方喝酒去呗！”

“不是说帮你脱身就行了吗？还真去喝啊？”

“你看你陆明，让你帮我脱身不假，但请你喝酒也没忽悠你啊！你不是也闲着没事儿嘛。今儿我领你去个好玩的地方。”

久平说着，朝我挤咕了一下眼睛，语气中充满着神秘。

这是非得跟着去了。

也好，我倒要看看这货要领我去哪儿？正好领略一番眼下这个久远年代的市井民风。

站在马路牙子上，迎着微风，久平摆手叫停了一辆四周围着透明塑料布的后三轮人力车，冲师傅说句：“去闵家巷！”

“好嘞！”

师傅答应一声，拉开车门，我跟林久平一起坐了上去。

闵家巷。

原主的记忆告诉我，那是靠近城南的一条街道，巷子两边开着各种门市和饭店，县城里最火的食品一条街。

进了巷子，又往前走了大概几百米，就来到一个店面前，门上挂着一个不怎么像样的牌匾，很旧，上面写着“闵记酒楼”四个字。

推门进了酒馆，前厅不大，也没我家吧台，倒是有一架坐地的大钟摆在墙边，钟摆来回摆动。我看到钟上显示的时间是快到下午两点半。

“哎呀！久平您来啦！今儿个怎么来这么早呢？”

还没等我俩站稳，从后面迎上来一个丰胸肥臀的妇女，体格子那个壮实，可以用一个词儿来形容，富态！

“一个老同学，上去先喝点，到点了看球赛。”

林久平笑着打招呼，看来非常熟悉。

“哦！这样啊！”

说着又凑到林久平耳边：“这人靠谱不？”

“放心姐！我带来的人，绝对没问题。”

“嗯！那好！你俩先上去找地儿坐，我这就给您沏茶去。”女人笑的时候眼睛和线儿勒的似的。

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难道来酒吧喝个酒还要看人品？

旁边有一个小门，一个简易木楼梯，又窄又陡，一次只能上一个人。

上了楼，一拐弯，里面豁然开阔，但是乌烟瘴气，很多窗户都拉着厚厚的窗帘，只有两个小窗户透着光。

窗边跟地中间都摆着桌椅，东面有个吧台，很紧吧，天棚下面吊着一个用角铁和钢筋焊成的铁架，上面放着一个老式29寸显象管电视机。

有几张桌子那已经坐着客人，喝着啤酒，吵儿叭火在那议论着什么。

“呦！久平，你今儿个也这么早就蹽来了，一起喝啊！”

一个满脸横肉的男人指着久平打招呼。

林久平做作双手合十状。

“不好意思峰哥，我这有个同学，先叙叙旧，你们先喝，你们先喝。”

胖男人不再言语了，倒是他旁边一瘦脸男人伸长脖子跟久平搭话。

“今天还闷一锅吗？”

“那是必须滴！不然来干啥？”

“要哪个啊？透露透露！你个臭手跟着你要肯定折里面，我都试好几次了，贼准！”

“你个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玩意，忒损了你哈！就凭你那乌鸦嘴，我也不会告诉你的，哈哈！”

这黑话听得我云里雾里的，有点儿懵了！

找了个靠边的位置坐下。一会儿，富态女人上来拎了一壶茶，递过来一个已经起皱点菜单子。

久平接过点了几个菜，要了几瓶啤酒，胖女人答应一声下去了。

“这是啥饭店啊？怎么感觉不大一样呢？”

久平拎起茶壶把我的杯子倒满，自己也倒上一杯，想喝一口差点把嘴秃喽皮了，赶忙又把杯子放下，使劲揉了几下嘴唇。

“你玩过球吧？”久平问我。

“什么球？”

“还能啥球，足球呗。”

“你这话问的，刚才还说我是校队的主力呢？”

“哈哈！当初你踢得是不赖，可我说的不是这个。”

“那是什么？”我问，心里已有些预感。

“就是一个输一个赢，你能说对哪个，懂了吧？”

久平说着还用三个指头在我眼前捻了捻。

跟我预感的一样，果真是这个，没想到这种恶习远在80年代就有。还搞得这么神秘。

“唉！”

“怎么了？你叹啥气啊？”

“不瞒你说，就是因为你们这帮人，把这个项目的嚯嚯的，简直惨绝人寰。”

“拉倒吧你，说得吓人呼咧地。就喝喝酒，猜个输赢，不至于你说得那么严重。”

“你还别不信，不出十年，这个行业会经历一次腥风血雨的大事件，得有一大帮球员、教练，还有裁判因为这事儿进去。”

站在上帝视角给久平作了一把先知，还真有一种莫名的惬意感。不过这货肯定不会相信。

“别扯淡了陆明，哪至于这么严重，说得怪吓人的。”

林久平笑着摇头，然后掏出烟盒。递给我一支后，给自己点了一支烟。

吐出一口白烟，叹了口气说道：“也不瞒你说，这几天因为别的项目可把我坑惨了，差不多扔进去这个数。”

久平说完，伸出一个指头。

“一千？”

我感觉这个年代，一千块已经不是小数目了。

林久平摇摇头：“你再乘以10。”

“一万块？操！你把一个万元户干没了？”

“呵呵！小意思。今儿个就搞最后一把了，看看能不能翻回来，所以我才让你帮我脱身。”

我摇了摇头，看着眼前这个环境，再看看从楼下陆续上来的客人，原来这个打着饭馆招牌的地方，是一个隐蔽的地下**所。

喝了杯茶的功夫，胖大姐酒菜陆续端上桌，俩人玻璃杯里都倒满酒。

“来！好几年没见了，今儿遇到你老开心了，啥也不说，全在酒里，我先干为敬。”

林久平说完一扬脖儿把酒喝干，反了一个嗝，又来句：“痛快！”

见林久平干了，我只好也端杯把酒喝了，别说，这过去的纯粮食做的啤酒还真有点爽口呢。

“这么整，不怕被请去喝茶？”我好奇地问。

“啥？喝茶，谁请喝茶？”

久平一脸懵逼地问。

“就是一种很难喝的茶，呵呵！说了你也不懂。”

我说完，又喝了一口酒，然后诡秘地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