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带路！”

云漱月头也不回地把瞠目结舌的众人留在原地，牵着唐明霁的手就往刑部去。

办案去喽！

还没进刑部的大门，刑部尚书和大理寺卿几个就屁颠屁颠地赶到皇上面前行了个大礼。

“参见皇上！”

唐明霁淡淡道：“平身吧。”

两位大人正打算迎皇上进去，突然唐明霁背后探出一个古灵精怪的脑袋——

“皇后娘娘！”

“参见皇后娘娘——”二人又忙不迭地行礼，心里却犯嘀咕，这怎么陛下来视察还带了皇后娘娘。

一般来说女眷见了那些血腥场面都要连着好几夜睡不着觉的。

难不成这又是什么新的争宠手段，可是陛下宫里只有皇后娘娘一人啊。

两个大老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忠勇侯杀人一案，那二人的尸首可还保存着？”

“未结案之前，都保存完好！”二人拱手答道。

“抬上来。”

二人面面相觑：“是！”

大中午的，都察院内一尘不染的院落里，乌泱泱整齐地站了大小官职十几人，顶着毒辣的太阳硬是不敢挪动一下。

殿内两旁整齐陈列着十八般用刑器具，颇有些冷肃的意味。

殿中各种器具摆放也都不怎么精致，黄木的案几摆在正中，上边堆了好多卷首，两侧各放了几个简单朴实的太师椅。

尚书侍郎几人弓腰垂手而立，大气都不敢出。

咱也不知道陛下带着皇后来干嘛，咱也害怕。

皇帝端坐在上首，一手轻轻揉捏着云漱月小手，含情的眼眸微微低垂，睫毛轻颤。

而云漱月穿着苏锦织就的华裳，瓷娃娃似的站着，浑身上下无不透露着精致和贵气，轻薄柔软的丝绸后摆拖在冷硬的地面上，颇有些格格不入。

不一会儿，只见几人合力抬了两具冒着冷气的尸体上来——这天气，不用冰保存，恐怕早就腐烂发臭了。

云漱月定睛一看，眼底一道冷芒划过——

质问道：“头呢？”

两人齐齐惊讶地瞪大了眼睛，还、还要头啊？皇后娘娘一小姑娘不害怕吗？

耿直的刑部尚书真诚地建议道：“此等污秽血腥之物，恐冲撞了皇后娘娘凤体......”

此刻的云漱月冷冷地盯着他，刑部尚书也就越说声音越小。

“臣这便呈上！”

皇后娘娘胆子是真大啊。

废话！云漱月一记凌厉的眼刀，心想，战场上血肉横飞的时候多了去了，遇到肠子都炸出来的战友，你还得把肠子捡起来保存好——这样才能最大限度地在手术台上挽救他的生命；

还有在边境配合特警抓捕流窜出国的毒贩子的时候，那些穷凶极恶的马仔会在各种地方藏毒，包括但不限于人体器官内，甚至于藏在女人子宫内都有......真是畜生都不如的东西。

想到这里，云漱月的目光坚定起来，仿佛她又变成了那个面不改色在枪林弹雨中穿梭，咬牙切齿跟死神挣命的女军医——

道之所存，虽千万人吾往矣！

忽地——渗着血水的白布被掀开，两具无头尸体大剌剌的暴露在眼前！

毛发混着血水，切口处露出白森森的脊柱骨髓，血液早已干涸，皮肉惨白地外翻着。

两位刑部侍郎禁不住，捂住了口鼻，想要后退。那耿直的刑部尚书，霍骁倒是不避不让地紧盯着，他倒要看看这十二岁的女娃要干啥。

唐明霁皱了下眉，目无波澜地扫过尸体，随后关切的目光就落在了云漱月身上——这尸体他早已在现场看过数次，就是有些担心月儿受不了。

没想到云漱月捻起一根银针，细细察看着切口，目光冷静而全神贯注，没有丝毫不适。

看着看着，云漱月的面色凝重起来。

事情跟她想象的好像不太一样。

难道......忠勇侯夫人得到的信息有误？

似是想通了某个关节，云漱月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她缓缓盖上白布，利落地一撩衣角，自信转身盯着唐明霁道：“陛下，臣妾已有决断！”

这么快！

这可是刑部上下不眠不休了几夜都没研究出来的谜案！霍骁有些怀疑。

只见唐明霁看着整个人都在放光的娇妻抚掌大笑：“好啊！月儿说来听听！”

云漱月指向木盒里摆放的两颗人头，说道：

“其中一颗人头伤口平齐，另一颗则皮肉上缩。”

“若二人都为死前斩首，伤口为何不同！”

可见是光禄寺卿撒谎！

这时霍骁喃喃道：“难道捉奸只是幌子，杀人另有隐情？”

正解！

唐明霁眉头一紧，倘若真的可以以自己之名替忠勇侯洗脱罪名，救他于水火之中，以陆光的性子， 这辈子都会对皇家死心塌地的。

“传光禄寺卿。”

光禄寺卿那个小老头来的时候已经是大汗淋漓了。一半是热的，一般是紧张的。

待云漱月把刚才的结论又重复了一遍，小老头扑通一声跪下了，看着倒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皇上、冤枉啊皇上！臣所言都、都是真的呀！”

哼。

云漱月冷笑。你有本事说中国人不骗中国人。

“那晚，臣醉了，再醒过来，却不见忠勇侯身影。想去解手，路上撞见醉醺醺的忠勇侯从后房出来。”

“老臣一看，床上早已血流成河！二人衣不蔽体，身首异处！”

“皇上——”

皇帝睨了他一眼，凉薄的眼神轻扫，不再管他：“月儿，你接着说。”

云漱月抿了口茶，不慌不忙地问地上的光禄寺卿道：

“就是说，你亲眼看见了忠勇侯杀人？”

“这、这，未曾，”光禄寺卿擦了擦汗，紧接着又说：“但是臣看到陆侯从那房中出来！那侍女又是侯府的侍女，侯爷性子刚烈！必定......”

云漱月冷着脸缓缓将食指置于嘴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也就是说这一切都只是你的推断。”

“你甚至都已经想好了作案动机。妙哉。”

“皇后娘娘！”小老头还想辩解。

云漱月的眼神像一把利剑，直直射穿光禄寺卿浑浊的眼珠，深深地窥探其内心。

“可惜......你可知——”

“《洗冤录·杀伤章》中有记载，活人被斩首，伤口处皮肉紧缩，而死后被砍头，则并不伸缩。”

光禄寺卿心中猛地一跳，一介女流竟......！

霍骁一震，望向皇后的眼神陡然尊敬起来。

他经手过的命案如过江之鲫，这大名鼎鼎的洗冤录也曾读过一二，只是苦于没有完本，十分珍贵，只读过只言片语就已经受益匪浅。

没想到！

霍骁赞叹着点头，心中早已激荡着对皇后的崇拜之情。

他迫不及待地仔细去查看那伤口——果然！

云漱月盯着大惊失色的光禄寺卿，不放过一丝一毫的细微表情变化。

心中已有了决断。

她厉色道：“那使者根本就是死后被斩首！”

一语道破天机！

此刻小老头已经脸色惨白。

“至于是为什么......是为了掩盖脖子上的勒痕吧！”

“是你勒死了他！”云漱月刷的指向抖抖索索的光禄寺卿，老头已经汗如雨下。

“甚至不惜活活砍下侯府婢女的头，来掩盖罪行，嫁祸忠勇侯！”

“不、不......”

看穿了一切的云漱月眸子微微一眯，突然敛了锋芒，变得温柔可亲起来：

“你说是不是呢？光禄寺卿？”

云漱月的声音仿佛有种诱惑力：“你为什么要嫁祸给忠勇侯？”

“老臣没有啊!老臣......”光禄寺卿还想抵赖，云漱月接下来的话无疑是压死骆驼的 最后一根稻草。

“《洗冤录集·验尸章》有言，蒸尸，后以酒醋浸过的宣纸附上，可以查看隐蔽的生前伤痕。”云漱月眯了眸子，说道：“不如我们来试试？”

霍骁看着自己无所不知的女神，兴奋得两眼放光！

笑话！我大学导师让我哭着都要背完的文献，我能不记得？

光禄寺卿脸色灰败，瘫坐在地上，彻底放弃了挣扎，喃喃道：“是、是我......是我......”

全程唐明霁的目光一刻都不曾离开他的月儿。

他的月儿是如此的迷人。

举手投足间都是不容置疑的自信、果决。

威胁起人来像龇着牙的小奶猫，生气都那么可爱。唐明霁不由得弯了唇，他可从不知道，原来他的月儿这么厉害。

唐明霁熟练地牵起云漱月的手——这香软的小手他是一刻也不舍得放啊，轻轻吻了吻手指。

“方才还没洗手呢，皇帝哥哥。”云漱月害羞地颤了颤睫毛，活像一只被惊扰的兔子。

“不嫌弃。”温柔间尽是宠溺。

霍骁尴尬地摸了摸鼻子，看着地上不知道哪里有缝让他钻好。

好像打扰人家夫妻两个了。

“我的月儿这次可是立了大功。月儿想要什么，朕都可以满足你。”

“臣妾想要陆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