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街上行人匆匆，正午时分的烈日晒得人心浮气躁，连那只趴在地上的小花猫都受不了这灼热的阳光，一下子窜进了旁边小巷。

齐放一边松开衣领，一边撩起袖子。

“李兄，那在下就先走了，有缘再见。”

“有缘再见。”李司安感谢齐放在他刚下山时对他这一路的照顾，却也知道这个人命运自己无法改变。

只能叹一声世事无常。

“两位如果不当东西不如换个地方坐吧？”当铺小二出来，带着歉意地看向地上的两人。

这两位在他们当铺门口坐了一上午，这会儿才来赶人已经是很给对方留面子了。

李司安对着小二微微一笑，“我是来当东西的，但行动不便，不知小二哥可否将我带进去？”

乾元城怪事年年有，小二在当铺多年，听得李司安的话便连连点头：“自然可以，客官我背您进去。”

齐放见有人照顾李司安，也不继续逗留，挥挥手转身离开。

少年瘦弱的身材撑不起这宽大的青色衣袍，污脏的衣摆被他卷起，身后影子渐渐拉长，他的人生刚刚开始，一切好似如往昔，却又因为李司安的重生为少年的人生掀起轻轻波澜。

逆天改命终是空，醉掌天下一场梦。

天道法则，真的无法打破吗？

命的归途，终点早已注定吗？

……

李司安坐在当铺的椅子上，小二站在一旁问他要当什么。

“我想去下面。”李司安轻轻开口，声音不大，却令柜台里头的掌柜猛然抬头。

小二眉毛紧拧，双拳微微握紧，李司安知道这个脾气温和的小二是一位筑基修士，上一世他们打过不少交道。

掌柜斜眼看向李司安，“去往何处？”

“去往归处。”李司安似乎早就知道，对答如流。

“心之所想，归途犹归。”

“赑屃驮碑，北海神龟。”

掌柜丢下手中的账本，对着小二道：“关门。”

当铺生意并不是很好，何况在这炎炎夏日的午时，不大的当铺里一共只有他们三人。

小二关上门，不用掌柜说便主动背起李司安。

掌柜来到墙边，轻轻转动烛台，墙上便凸出一块石砖，只见掌柜用手在石砖上比划了几下，墙面便直接打开，出现一个向下的楼梯。

李司安眼里毫无波澜，这个地方他前世来过许多次。

穿过昏暗的甬道，便是另一幅天地。

地下的温度有些凉，但对修士来说并没有什么区别，巨大的地下街道，每个铺子门口只有一个窗口，想要买卖何物敲响窗口便是。

来往的行人都黑袍加身，脸上也戴着面罩。

在这里买卖东西，有三个规矩。

不问来路，不问身份，不问用途。

李司安此时被小二背着，身上被掌柜裹上了黑袍，脸上也戴着特殊面罩。

这里的入口极多，当铺只是其中一个。

“客人想要当什么？”掌柜声音放低，没有抬头看李司安。

既然能够来黑市的人，都有自己的本事，掌柜不会因为李司安没有修为就看不起他，在黑市这个地方，只要有钱就可以，什么都不需要问，这是规矩。

“当我自己。”

小二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把李司安给摔下来。

掌柜嘴角抽抽，山羊胡也跟着翘起来：“当，当什么？”

“当我自己。”李司安再次说道。

如此奇葩的事，他居然说得理所当然。

上一世他被人带去**，那人在他身上做了手脚，害他欠下巨债，不得不在黑市里头打工赚钱还债，这一世他想要回家，必须赚到钱租赁坐骑，让人带他回家。

何况，他也需要一个养伤的地方。

修为被废其伤程度也看本身修为，若是金丹元婴修为被废，怕是连开口都难。

但此时的李司安不过练气三阶，筋脉虽断，但并不伤及根本，除了养元心决，还有一些丹药能够助他成为一个正常人，但这一切都需要钱。

李司安被逐出乾元宗，身上给搜刮了个干净，他没有东西可以当，除了他自己。

只是这一世，他无法拿剑杀人，但好在前世的他出入各种秘境，路遇艰难险阻，时时危及性命，却也让他习得了许多本事。

掌柜扶额长叹：“不知客人想要将自己当多少钱，当多久？”

“当半年，三千灵石便可。”

“三千？”

掌柜双唇紧绷，眉头皱成一个川字，他忍不住抬眼打量李司安，这个小子修为都被废了，还敢把自己当三千灵石，他凭什么？

出于黑市的规矩，掌柜不能问这个，只能勉强开口：“那客人会些什么？”

“译书吧。”

李司安早就想好，自己如今和瘫痪并无两样，不能写符，不能炼制法器，丹药，只能译书了。

译书这种事情，都是德高望重的修士在做，修炼的法术心诀，流传的修真异闻，大多晦涩难懂，散修想要学习都会交上一笔不菲的灵石，找人帮忙译书。

还有就是帮书店直接将书译好，然后售卖，这种方式在修士界自然更加推崇。

黑市里自然也有这种生意，但能拿来黑市译的书，都不是外面能买到的普通书籍。

好不容易获得的心法真诀凭什么交给你译？在这黑市里自然是要用修为签订契约，以自我修为起誓，绝不偷学顾客的书，违者天诛地灭。

因为那三个规矩，黑市里自然还有一些邪修功法，这一点李司安也是知道的。

掌柜带着李司安来到译书阁门口，轻轻敲动那扇小窗口。

“老徐，来客人了。”

窗户被打开，一道苍老的声音响起：“书给我。”

掌柜有些尴尬，“这位客人，是来当……当……”

译书阁里的老者皱眉，“当什么？当书来我译书阁干什么，去隔壁万书楼啊。”

万书楼和译书阁不同，万书楼做的是买卖书籍的生意，而译书阁则是客人将自己的书拿来这边解译，一般来说是井水不犯河水，大多也是合作关系。

掌柜一抹脑门上的汗，讨好道：“他是来当自己的……”

砰

话音未落，小窗户直接关上，还能听到老者传来微弱的余音，骂骂咧咧的。

“客人……这……”

李司安看着掌柜轻轻点头，眼里带着丝安抚之意，随之主动开口，“前辈为何不试试？在下物美价廉，绝对是一个好帮手。”

李司安声音不小，引得路上行人频频看他，小二和掌柜被人这样盯着，有些不好意思低下头。

客人您是戴了面具，我们可没戴啊。

自卖自夸一番，那位叫老徐的老者依然毫不搭理。

掌柜觉得这样被人一直围观有些丢脸，俯身靠向李司安，“客人，要不算了吧。”

李司安也不喜欢被人围观，但眼前这不是没办法吗？

他只能拿出最后绝招，“前辈，在下会译残棋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