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依旧深沉漆黑，如同有人在天空泼了墨一般，黑的浓重吓人，掩去了月的光辉，也抹去了声的喧嚣。

“冯杰！我要你死！！”

这时，一道愤怒的咆哮声穿透夜空，响彻天地间，其中所蕴含的愤怒透过声音传进了每一个人的耳朵。

夜空下的罗家内，罗成辉正如一只野兽般，嘶吼咆哮着，面孔因愤怒而有些扭曲，他双目暴睁，剧烈的喘息着，浑身不停颤抖，紧握的双拳发出噼啪的骨骼碎裂声，指甲更是因过度用力而深深刺进手掌血肉中，可见他此时是有多么的愤怒。

在他身旁，是依旧昏迷的罗生，别看他表面没有大碍，可只有深入检查后，才能发现他伤的到底有多严重，不然也不至于到现在还在昏迷。

“罗魁醒了没有。”

许久，罗成辉稍微平复一点，强压心头怒火，低声问道。

“回家主，还没有……罗长老的伤不比少主轻。”旁边有人回答道。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罗成辉说道，然后一顿，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般，“等等！将我珍藏的那株灵药取来与他们服下吧。”

“……”那人微微一愣，然后慌忙回道，“是！”

待人走后，屋内就只剩罗成辉一人，他咬牙切齿，恨不能现在就杀向冯家：“冯杰！冯家！！我要你们血债血偿！！！”

……

与此同时，夜空下的廉家也在发生着类似的场景。

廉如生离开的要比罗雄早，因此他并不知道罗生的情况，所以他认为只有廉耻遭到了冯杰的羞辱。

此时的廉如生，早已没有了先前的冷静，取而代之的则是无穷的怨恨，如果有人在场，定会发现他此刻的眼神究竟有多么可怕，那已经不能称之为人的眼神了，而更像是毒蛇的蛇眸，不时泛出骇人的冷光，让人不自觉间头皮发麻。

他的脸庞扭曲的甚至比罗成辉还要厉害，牙齿咬的咯嘣作响，他恨不能将冯杰剥皮抽筋，饮血噬骨。可以说他心中的那条毒蛇已经彻底苏醒了，无穷的仇恨与愤怒直欲从他眼神中喷出。

“如生，你可是很久没有如此愤怒过了。”

这时，一道雄浑的声音从外面传来，紧接着一道魁梧的身影走了进来，而他正是廉家家主，廉万尘。

“大哥，我不甘！”

看着好不容易才安静下来、被强制送入睡眠的廉耻，廉如生才从牙缝中崩出几句话，不甘的说道。

廉万尘叹了口气，道：“当年父亲传位与我后，你我兄弟二人共同打拼，才有了今天，长久以来，你主文、我主武，我们兄弟二人齐心协力，廉家才得以日渐强盛。”

“可是，身为家主，我也不好直接出面，不然这件事会更加麻烦。”

“难道这仇我们就不报了！？”

听到廉万尘的话后，廉如生近乎失控般的低声咆哮道。

“如生，这可不像你。”廉万尘缓缓说道，“这仇我们一定会报，放心吧。”

“不久前，天琼传来消息，他不久就将归来，算算时间，也就在最近几天了。他在天宇宗修行多年，修为早已到达四阶聚脉，届时定会让那冯杰付出代价！”

“你是说……”

“没错！”

“好，我等！”廉如生重重说道。

……

第二日，清晨，新仓镇。

冯杰立身于一座恢宏巨大的阁楼前，看着眼前镌刻着“清月楼”三个大字的阁楼，心中不禁感慨，接下来的一个月他都将在这里度过。

新仓镇，位于百里城与石褚城之间，可以说是两座城市的过渡地带，由于这里距两座城市都比较远，而且背后就是无尽荒林，所以这里几乎没有规则的约束，在这里，谁的实力强、拳头硬，谁就说了算。

而面前的清月楼，就是冯家在这里的一处产业，由于这座城镇地理位置特殊，所以不论是冯家还是四大家族，都将这里作为向外拓展产业的缓冲地带，比如说罗家就是借助这座城镇的过渡才成功将产业发展到石褚城的。

而他冯家由于刚刚崛起的原因，所以并没有在此刻意发展，其实也是因为受底蕴限制，在竞争中一直处于劣势，尤其是最近几年，更是濒临倒闭。

“少爷，外面风寒，还是到里面去吧。”

冯杰怔然时，一道苍老的声音在他身旁响起，声音中充满了年龄的沧桑。

骤然回神，收回目光，冯杰看向身旁，是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在他身上，完全看不到一丝生命的活力，有的只是一股生命走到尽头的垂老之气。

“你是……？”

冯杰疑惑的看向老者。

“少爷，我是冯家……在这里的管事，我叫冯言……是特意来迎接少爷的。”

头发花白老者的确是老了，短短几句话，就停顿了好几次。

冯杰心中微微感动，如此岁数，还出来迎接自己，如果说这些都是他应做的，那他如今还坚守在这里就是对冯家的绝对忠诚尽心了，因为这里可不比其他地方的产业，能在这里坚守这么长时间的，恐怕也就只有他一人了。

“好。”

冯杰予以微笑，轻轻回道，完全没有一点少主的架子，显的非常随和近人。

随后，在冯言的引领下，冯杰跟随他进入了清月楼，进去后，冯杰彻底被惊呆了，一方面是因为这里的宏大，另一方面则是因为这里的冷淡。

巨大的楼阁，占地足有数千平方公里，九层的楼阁仿佛直入云霄，欲捅破苍穹一般。

尽管这里十分庞大，柜台物品也十分多样，而且看似已经很久没人来了，但却一尘不染，所有物品都仿佛被擦拭了蜜蜡油一般，铮亮整齐。而这所有的一切，都让冯杰十分满意。

虽然你们不来购买，但这就是我们的态度。也许这就是冯言想要传达的意思。

“冯老，这里就你一个人吗？”冯杰见识这里的冷清后，不禁好奇的问道。

“嗯。”苍老的声音响起，“原本这里是有不少人的，不过后来都陆续离开了，到现在就只剩下我一个冯家人了，不过……”

冯言本欲继续向下说，但再三犹豫后，最终还是没有说出。

看着冯言欲言又止的模样，冯杰微微皱眉，道：“冯老有何话尽可说出。”

“少爷，是这样的，这里还有两个人，但……但他们……不是冯家人。”冯言吞吞吐吐的说着，时而还畏惧的看冯杰一眼，紧张的额头早已渗满了汗珠。

“……”

“是这样的，少爷。”见冯杰不说话，冯言慌忙解释，“其他人都走后，这里就只剩下了我一人，虽孤寂万分，却也能坚持下去。直到一次偶然的机会，两个濒死之人流落至此，乞求我的帮助。”

“在新仓镇这种地方，别说两个濒死之人，就算有人当场死在你面前也不足为奇，可当时我却动心了，可能是因为一个人太久感到孤单了，所以就将他们收留了下来，平日里帮我一起打理这清月楼。”

说着，他“噗通”一声跪了下去，身体不停战栗，声音发颤：“请少爷恕罪！”

冯杰没有回答，其实他并没有怪罪冯言，相反，他非常理解他，任谁一个人在这里待久了也会感到孤单的，更何况是在这样一个恶劣危险的地方。

想到这，冯杰温和一笑，轻轻扶起冯言：“冯老，我并没有怪罪你，相反，我非常支持你。你如今仍然坚守在这里，我感谢你还来不及，怎么会怪罪责罚你呢？”

看着冯杰真挚诚恳的眸光，冯言心中一暖，眼中竟有泪花闪现，要说一个人独自在这里坚守这么多年，心中没有一点委屈，那是不可能的，不过现在在他看来，一切都是值得的。

冯言突然转身，向后大喊道：“你们两个，还不快出来见过少爷！”

随后，两道人影带着诚惶诚恐的神色，匀速奔跑而至，然后也如冯言一般跪倒在地，带着几分畏惧与乞求的眼神喊道：“见过冯少爷。”

眼前的两人，都长得十分精瘦，言语间尽是对冯杰的畏惧与惶恐，瘦削的脸庞上刻满了不安。

冯杰淡淡问道：“你们叫什么名字？”

“回少爷，我叫不三，他叫不四。”左侧的那人急忙回道。

“不三不四？！”

冯杰内心有些错愕，不三不四？这是正常人的名字吗？

似是看出冯杰的错愕，冯言出言解释道：“少爷，是这样的，当初他们二人被我收留后，并不愿意透露自己的来历，在这种地方这是很常见的，所以我也就没有过多追问，到后来发现他们的行为有些不端庄，于是就给他们起名不三不四。”

“不过好在他们虽然性格有些放肆，却也对这里尽心尽力。”

“是啊，冯少爷，这里就像我们的家一样，我们绝不会做对不起您的事的。”不三不四也在这时急忙出言附和道。

“都起来吧，虽然你们不是冯家人，但只要你们尽心尽力，定不会亏待你们的。”冯杰平静的脸庞没有一丝波动。

“冯老你身体不便，就先去休息吧，不三不四，你们两人带我四处转转，并给我详细介绍一下这里，以便日后管理。”

“是！”

三人各自答应，然后冯言便转身离去，留下不三不四两人局促的站在那里。

“走吧。”

“是，少爷。”

他们转了很多地方，而不三不四也一直跟在一旁仔细介绍，甚至每一件物品都没落下，可见他们对这里的了解。

走到一处谷拐角下，冯杰站定身，原本温柔随和的表情也瞬间变得严肃凌厉，整个人的气质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仿佛从柔和的棉花变成了凌厉的刀片，其中的冷意，让人不寒而栗。

“说吧，你们的来历以及目的！”冯杰就这样看着两人，目光冷漠，然后继续道，“不要试图撒谎，机会只有一次，我既然敢怀疑你们，就说明我已经查明了一切，如今只是给你们一次机会而已！”

冯杰突然之间的变化，让两人都有些措手不及，然后骤然跪伏在地，声音瑟瑟发抖：“少爷息怒，我们如实招来。”

嗯？冯杰眉头一挑，原来还真是，自己就这么一说，还真把他们给诈出来了，不过他的表情却没有丝毫变化，眼神依旧淡漠如初，直视前方冷声道：

“说！”

那名叫不三的说道：“我们兄弟二人本是廉家之人，前来本是为了窃取这里的情况，不过现在我们已经迷途知返了。”

“我们兄弟二人因为修炼天赋奇差，在廉家一直都是下人的存在，根本没人正眼瞧我们一眼，但为了给病危的母亲治病，我们两人一直忍辱负重，拼命修炼，证明自己以获得更多资源，恰逢他们需要有人到这里做卧底，探查消息，于是我们两人就自告奋勇，前来了这里。”

“都知道，做奸细这种任务是很危险的，所以一般没有人主动前往，但母亲病危，我们别无选择，作为交换，廉家答应治好母亲的病。”

“可我们来到这里后不久，就收到母亲治疗无效去世的消息，要不是我们的好兄弟冒险偷偷传来消息，我们到现在还蒙在鼓里，为廉万尘那老狗卖命。”

这时，不三的语气中充满了怨恨与愤怒，嘴中不时传来咬牙切齿的声音：“信中说，当日我们离开后，廉家非但没有给我母亲治疗，反而见死不救，更是在我母亲去世后，随意的将她葬在了乱坟岗。于是心寒之下，我们兄弟两人便彻底对廉家死心了。”

“我们来这里的时间虽然不长，可我们却能清晰的感受到冯老对我们无微不至的关怀，于是我们便决定留下来陪伴冯老，为他养老送终，也是为了尽我们那份没有尽的孝心。而他耗费一生心血的清月楼，我们也会替他守护好的！”

说这些话时，不三不四两人的目光中尽是坚定的信念，以及不可动摇的决心，他们也在这时第一次敢跟直视冯杰的目光。

“……我怎么知道这些不是你们事先安排好的？”冯杰眉头皱的更加厉害，他并没有因为两人的悲惨而放松警惕，同情可以，但不能因此而失去理智。

“相信以冯少爷的能力，早已将我们的来历调查的一清二楚了，所以我们此时再说谎已毫无意义，况且，冯少爷您虽然看似冷漠无情，可您的内心却炽烈无比，所以您比谁都清楚我们的来历。”

“……”冯杰一时竟无话可说，他们说的没错，从始至终，自己都是在试探他们而已。

“好，你们可以留下，但你们若是敢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别怪我到时候手下无情。”冯杰声音冷漠，态度强硬，冷冷的说道。

随后，带着一股凌厉的劲风，他的身影迅速远离，直至彻底消失不见。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