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儿闪儿《来自闪星》免费阅读完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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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少年时代


一 故事开始

90年代初,经济蓬勃发展,一片生机盎然。在这个时候我开始了南方的求学生涯。

一个很漂亮的女同学给我讲了这个故事。

不是鬼故事,没有冤魂托梦,没有**小巷,也没有披头散发的长思。

这是后世的回忆。

长思很好看,身材好歌也唱的好,乡下留不住这样的人才,她去了上海。但长思能成为明星、能成就花魁,当然得有人捧。长思在上海红了好几年,达官贵人、富家子弟自然有人求亲,他都没有答应,只因为她一直在等一个人。

一个前途无量、英俊帅气、知识渊博的人,一个留过洋、上过战场,彬彬有礼,长得帅的人。

捧长思的人当然要用长思,上面来了人,自然要设宴接风,长思要献歌、要陪舞、还要敬酒。长思想把他们尽早灌醉,他们也想灌醉长思。一杯一杯的烈酒,一首又一首唱歌,一曲又一曲的舞蹈,看着灯红酒绿,看着纸醉金迷,还看着圆头大耳、大腹便便,长思想吐。可是她摆脱不了、拒绝不了、想死也死不了。

想象的出来,白马王子适时出现了,英俊的王子戴着佩剑款款而来,他说:“美丽的公主,我保护你。”肮脏的酒局便成了王室的舞会,礼貌而优雅的贵族微笑着鼓掌,王子与公主翩翩起舞,直到天明。

王子是真的王子,他的家族是那个时期威名赫赫的家族,王子真的爱公主。公主却不是真的公主,她成不了灰姑娘。家族不想叫他娶戏子,绝不允许戏子进门。既然不想有污点,那就一了百了好了,死了也就都了了。

什么人作案很重要,总得有个垫背的。身边的人最好,就比如那个剧场小厮、小厮喽,那个叫马槐的。

什么动机呢?

见色起意啊。

见色起意就得杀人?

失手啊。

那分尸呢?

方便藏匿啊。

好,那就必须现场抓住他,叫他亲**代,枪毙才是真的了。

这件事情发生后上流社会、民间底层,众说纷纭,各种离奇版本,妖魔鬼怪齐齐登场。

“你说过,那个长思没有死”?闪儿问,

“作案的逻辑很好,但有一个破绽”闪儿再问。

碎尸就是破绽,谁也不知道死的是不是长思。

多年以后,长思的后人解释,证明了马槐无罪。

“ 设计的人也没有杀马槐,算是良心”

“设计的人难道不是王子本人吗,谁都不愿意猜测罢了,毕竟给故事的主角有个好的念想”

“他也不是不想杀马槐”

“奥,那个马槐是怎么脱身的”。

“马槐才是后面的主角”我放缓了语速继续说道:“皇后派去的杀手不忍杀白雪公主,放走了她,杀手应该知道不管杀与不杀,自己都的死。之所以不死,因为对别人还有用。”

“还能做什么”?闪儿问。

“她曾经这样讲:火药库炸了,死伤很多人。马槐是在长思认识王子后,来的剧场,说是剧场工作人员,更多是负责长思的安全。”

“奥,本就是王子的人啊,让他杀长思,真歹毒”

“设计者怎会派不知底细随便一个小厮去杀人”?

“我知道了,他去炸军火,是去报仇”

“马槐知道军火库,这就是他活着的理由”。

“不知道炸没炸死那个大坏蛋”,闪儿恨恨的说。

我笑了,不知道,也没有人知道这个答案,总之,坏蛋也一定会死。

“后来怎样”?

“90年代后,她们的后人回来了”

“该不是就是她的后人给你讲故事的她吧”

是的她说:“我姥姥还在马来西亚,年龄大了不想再回来,小姨去见了马槐老人,姥姥的名字叫马思槐”

长思,马槐,马思槐

马槐怎么忍心杀思槐。

“讲故事的她,一定很美吧,毕竟姥姥也美,不介意告诉我,她叫什么?现在在哪?”闪儿好奇的问。

我默默的说:“她死了”。

彭劲坐在角落里,看着就像一尊佛,他不是佛。只是长得像佛,200多斤,剃了光头,又胖又大,可以形容他“高、大、胖。”按照闪儿说的时间,我见到他应当是2023年5月中旬后的某一天。他坐着喝茶,远远看到我就喊:“朋友到这里坐”。

我试探着问“我们认识”?

“我们有快30年不见面了,我一眼就认出你,那时我们很熟,记不记得我在体育系,我跳高。你贵姓来着”彭劲很客气,很低调。

不敢想象,一个200多斤的人跳高该是什么样子,只能说那时他还很瘦,那么这些年来什么样的生活会让人有如此大的变化。

我带着闪儿坐在他的对面,他仰靠在椅子上像是睡着了,手里拿着一杯茶。

“朋友贵姓来着,我们很多年的朋友,总记不住名字了,抱歉啊”。我们坐下,他醒着。

“奥,这位小姑娘我见过,你贵姓啊”?彭劲看着闪儿问。

闪儿没做回答只是急急的问“你知道那个老上海的故事吗”。

“知道,这事我天天讲,好故事,皆大欢喜,都没死,哈哈。我讲鬼故事,你听啊”彭劲来劲了。

“我听过了,我好奇是讲故事的那个女孩,是怎么死的?”。

我看的出来,彭劲不对劲了,脸色越来越苍白,脸上的青筋暴露,他面向我大吼“谁死了,谁说死了,没有 ,没有........,雪儿没死”他不停的喊叫。

“我问的不是雪儿”闪儿也大喊,“那个女孩是谁”?

没人能制止一个精神病人的发作,他已经站起身来,像一尊佛塔,黑压压的压将过来。突然他扬起茶杯砸在我的额头上,我满脸鲜血。

彭劲咽喉里“吱吱”作响,向我不停大喊“懦夫、懦夫.....”,声音越来越高、越来越细,像是女子的尖叫,叫的我毛骨悚然。

彭劲随之向后仰跌在了地上。

二 叠梦

彭劲从36层上的楼顶跳下来,摔砸在水泥地面上,200斤的胖子,36楼顶,胫骨寸断,血肉横飞,一滩肉泥。

我追到楼顶,向他大喊来着“过去了、过去了”他回头说:雪儿在叫我”他是笑着的。我试图拉住他,却看到的不是彭劲,分明是闪儿。我急了,大喊着“不要跳、不要跳啊”,她还是跳下去了,我拼命奔去也拉不住一寸衣角。

“闪儿、闪儿”我看着楼下血肉模糊,肝肠寸断,嚎啕大哭。

闪儿什么时候在我的心里已是如此重要,重要到了无法失去,失去的痛苦就像是刀尖在剜我的心,痛到死去。疼的我不停的摇,不停的摇....

我痛苦睁开眼看到闪儿就在我的面前,她在不停的摇我。我的头很疼,旧伤未愈,又添新疤,头上绕着绷带。看到闪儿我笑了,一个梦而已。

我也看到了闪儿的笑容,她的脸上也有泪痕未干。她说:“你就像我姥爷”。我看到她有些模糊,许是受伤也影响了视力吧。

她还说:“姥爷去世的时候她也这样哭。”

“常常想起姥爷活着的时候,他躺在藤椅上摇啊摇,总是在打盹”。

“我用狗尾巴草在他脸上绕啊绕”。

“狗尾巴草我以前叫马尾巴草,姥爷说这是狗尾巴啊。长大一些,我看确实是更像狗尾巴啊”。

“我要走了,你快好起来”。

“去哪”我没有力气,一丝力气也没有,我看着她远去。

她说“去江边啊,江边有烟火呢,我姥姥常说:江边的烟火最美。”

“我去过峡谷,西北的峡谷也美”,她没有听到,已经走的远了,她的背影越来越模糊。

我站在峡谷边望着不忍她离去,我想追上她,她在云端处招手,虚无缥缈,我泪水迷离,义无反顾从峡谷纵身跳下。

我又头疼了,疼的山崩地裂,我双手捂头,头上没有绷带,额头也没有彭劲砸的伤痕,后侧疼,是在西北峡谷摔下去的伤痕。我疼的不停的摇、不停的摇...,嘴里大喊着“闪儿...。”

闪儿还在摇我,闪儿哭着问你看到了什么,我说“岗峦起伏,大片大片的棕榈树一直到天边”。闪儿说:“这是云顶啊,山上有个大大的**,小孩子不让去。”

我躺在床上头上缠着绷带笑着说:“这就是云顶啊”。

“这不是云顶”,

“这也不是马来”,

“是你告诉我的啊”我笑着说,

“骗你的”闪儿的话虚无缥缈。

“还有什么骗我”?我还在笑。

“今年不是2023年啊”闪儿的话越来越空灵,“嘻嘻,你就像是傻蛋”。

“骗术这么高啊,我都信了”我也在笑。

“哪里,还有呢”闪儿的话变得尖细刺耳,“你睁大眼睛看看啊,我是谁”。

我努力睁大了眼睛看,眼前是一条大江,眼前的芦苇荡随风摇曳,我的腿陷到泥沼里,拔不出来,一双手抓住我的腿。我看到地上全是碎肉,混着血水,这双手从血水中伸出,周围都在叫,在叫“看看我是谁...”,尖利刺耳。

我忽的坐起,浑身大汗湿透了衣襟,四周一片昏暗,不知身在何处,只听的自己的喘息。我挣扎着下床打开房门,走到屋外。一条走廊看不到尽头,我低头看到面前一张床上搭着白色的被单,像尸体,我内心狂跳,我揭开被单看到彭劲扭曲的脸,他是真的死了。我不知是什么感受,分明听到自己的狂笑,“哈哈,哈哈”,不绝于耳。

头疼,疼的我不停的摇。

这次我知道,梦未醒。

三 少年

穿过戈壁、越过雪山、跨过大河,望着沟壑纵横的黄土高坡在身后远去,秦岭下的八百里秦川一幅秋收的繁忙,中原大地沃土千里,一路奔向东南。

“星垂平野阔,月涌大江流”,星夜璀璨的夜晚列车在漫长的跨江大桥上驶过。天亮时我已在江南,“日出江花红胜火 春来江水绿如蓝”,此时已不是春天,但见大地葱翠、山水似墨、如梦如烟,烟雨江南温柔似少女、美丽似画卷;江河像是蜘蛛精心编织的丝网、商船在上往来穿梭,整齐的田野五颜六色,鳞次的村落星云密布,荷塘上莲叶莲花红绿相衬。

江南可采莲

莲叶何田田

鱼戏莲叶间... ...

东南形胜、自古繁华。

经过三天两夜的行程,从西北到东南近3000公里,几近午时我带着行囊走出车站,桂花香味与馊了的食物味道交集混合。人群怂恿,混乱拥挤,骄阳似火,身形疲倦。

一个妇女问我,要不要牌。

“什么牌”

她伸出一只手握着三张麻将牌。

三张?三张麻将牌怎么卖?我以为碰到了神经病,想移步走开。

“这里不好卖,有兴趣可以跟我去看看,便宜”,她跟着我说。

这时我看到学校的大巴车,车前打着横幅“欢迎92届同学 **学校”。我摆脱麻烦快步向前,向接待的高年级同学咨询、介绍、握手、上车。在车窗里我看到不止一个妇女在人群中推销,从她们的脸上我体会到麻木,眼神中体会到狡诈。

经过一条乌黑河流的时候,听到人说:大运河。

这一年我18岁,青春少年,带着憧憬和梦想。

第一次进到这么大的校园,看到来自东南西北陌生的同学面孔,望着叫不上名字的树木与花草,校园内有小的假山、有小的湖泊、湖面有小的亭台楼阁,带草坪的大操场,一切都是那么的新奇。教学楼宽广雄伟,由周边电教楼、行政楼、教师办公楼、大剧场拱卫,最为壮观。穿过一片草坪,行至深处,数栋宿舍楼整齐的排列开来。

报名后,由同学引领我至男生宿舍3号楼407室,由于我报名较晚,里面已住满了人。5组10人上下铺,挤的满满当当。最靠近门边上铺贴着92届1242。

1242我的编号,财会12班,42号。

我将行李一股脑甩在了上铺,直接坐到下铺歇息。

室内有5、6人,高矮胖瘦,或坐或立。坐我旁边的小男生似有不快,显然是对我未征求他的意见擅自落座的原因吧,我注意到他的床铺比较整齐。

“喔思上奶咛,侬哪立哇”又瘦又小的男生用上海方言调侃我,想见我出丑。我当然听不懂,也没想理会,看着他身后墙上有一只苍蝇,我伸出中指, 使劲一弹。疼、生疼,我几乎立刻跳起来,指甲盖里钻心的疼,不是苍蝇是钉在墙上的钉子头 ,我不戴眼镜,是近视眼。

“你哪里来”?一个大嗓门,穿着背心,个子不高,身体健壮,“我来自福兰、你来?”他接着问,并走近前来。

“福兰?”

“不是福兰,是...富...南,是..扶...南...”他一字一音拖长再一次确定发音。

“甘肃”我说。

“大西北的呀,很穷的呀”上海普通话,听起来酸溜溜,迭得很。

“喔嚎,西北汉子,你骑不骑骆驼”福兰人大笑,很豪爽,没有恶意。

“骑骆驼,肯定骑啊,我们还骑马”

“还骑马、还骑马?真的吗”“福兰人”笑着说,我报以微笑点头,再大笑。

见打开话匣子,其余几人也凑过来,也有陆续进屋的很快凑齐,纷纷自我介绍起来,还有广西、湖北、四川、陕西、海南、最多的是江苏。“上奶咛”为不被孤立,讲起了地道的普通话。

“你踢不踢球啊”

“踢球,没带鞋”

“买回力鞋”

“打台球”?“会”

“麻将”?“会啊”

“车站前的便宜,20块就能买一副,我问了”

“去看笑梅啊”“笑梅”?

“是小妹,妹子哩”

“我想吃烧鸡,烧鸡最香”

“西北人喝酒哩”

“我潜水从这头可以一直到那头”

“我爸爸是绑鱼的”

打鱼可以用绑鱼来形容,第一次。

他们和我一样,这么没追求吗?

恰同学少年,应当是这样啊:

红日初升 其道大光

河出伏流 一泻汪洋

纵有四海 横有八荒,天高水深 任尔翱翔,

鱼翔浅底 鹰击长空,前途光明 来日方长。

壮哉,少年。

一日,见一满脸鼻涕眼泪的小子,打滚撒泼。一个父亲模样的人对小姐姐命令说“给他”。 小姐姐也不过5、6岁,委屈说“他吃了,要我的。”小子杀猪般叫,父亲抢过,姐姐抽泣。

会哭的孩子有奶吃,看谁哭;

强盗的逻辑就是吃完了抢你的;

你省吃俭用到头来是别人的;

你反抗得看骨头硬不硬;

骨头硬了就可以嘴硬。

“不给,我就不给”敢抢?打回去,

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

喝酒、泡妞、打牌、足球?哪个更硬?

西风日渐,今日之责任全在我少年。

呜呼,少年。

四 训练

我们排着整齐的队伍,练习队列、踢正步,前转、后转、左右转,在骄阳下纵着踢完横着踢,一天下来腿疼的要命,饭量增加了不小。男男女女穿着宽大的运动服,任何帅哥美女在队列里也没了踪迹,普通、大家一起普通。92届新生有近1000人,在进行完基础队列训练后,开始混编大方队,这个难度要求高了很多,队友按照男女、高矮胖瘦重新组合,身边又变成了陌生队友。正好大家来着五湖四海,年轻人喜欢交朋友熟络的也快。一到饭点最积极,解散的口令一响,大潮立刻将食堂攻陷,蜂拥而至、水泄不通。

训练的累了,就地休息,期间也会有些小节目。我们的教官皮肤黝黑,年龄和我们差不多,严肃的很。“谁来表演个节目,什么都行,大家积极一点吗”。

人群中站起一名男生,比坐着的人高不出多少,他用潇洒夸张的动作摘掉帽子,就那么一甩,帽子像陀螺一样在空中旋转着落在地上。他留着一头长发,又厚又长,许是帽子戴久了,头发上一溜圈,就像孙猴子摘掉了紧箍咒,但见的此人深眼塌鼻皮肤黑,脸宽嘴大个子矮,小短腿上顶着个大头,走到空地上,为大家表演了一曲“迪斯科”,没有舞曲,自己用嘴伴奏“碰、擦、擦”。

整个操场的人都看向这里,远处的都站了起来,学员们掌声如雷、齐声呐喊,效果极为轰动,一舞成名。这是“福兰人”,我们同一寝室,我以他为傲,记得他总爱穿紧身牛仔裤,以迪斯科成名,易于辨认,全校统一称为“迪斯科”。我记得还有一女生唱了歌曲,粤语的,刚开始没听出来,以为是粤语说唱乐,后来听到歌词“受伤的女人”才恍然大悟,她唱的是王靖雯“容易受伤的女人”,火的很,自己笑着承认说“我六音不全”,全场大笑。

五音不全的人有些,这六音吗估计全的没几个。

此二人惺惺相惜,也是佳话。

我对今天的印象特别深刻可不单单因为“迪斯科”和“六音”。

烈日炎炎,队员们的脸热的都像关公,我侧卧着在草地上,想让旁边的同学挡挡阳光,随意的拔了根草叼在嘴上,甚是无聊。

一个女同学扭过头来:“这是什么草啊”

还没抬头,顺口说道:“马尾巴草”。

听到吃吃的笑,我抬头看去,这个女孩子眼睛笑的弯弯的说:“这个傻瓜,... ...”。说话的声音嗲嗲,是江南人。

她说着把帽子摘了下来,一头乌黑亮丽的秀发水银泄地般滚滚而下,又向上弹起,她把额前的头发顺手这么向后一撩,再把头发一甩,发丝都飞舞起来,有发丝飘在我脸上,痒痒的。宽大的服装无法掩盖她瘦弱的肩膀,笑起来也一怂一怂的,带着有些苍白的嘴唇,使她看起来是那么的赢弱。她的大眼睛忽闪忽闪,长长的眼睫毛泛着光,有风吹来了,一股清凉,太阳从飘忽的头发缝隙里射过来,五色霞光,我看的痴了。

她笑的更欢,对左右指着我说:“看傻蛋,他说这是马尾巴草,哈哈...”。四周都在笑。

就这一刹那,像是永恒。

多年以后,我仍清晰的记得,霞光映照着我的脸,暖洋洋,清风吹拂,清凉凉。没有了四周的吵杂,只有栀子花的香味弥漫。

五 彭劲

一个人站在寝室门口,阻挡了所有的阳光,因为他就是最耀眼的光。

刚洗完澡的短发向后梳起略有弯曲,双目深邃,鼻高尖挺、唇细而有型,下巴微微翘起中间还有个小坑,脸颊倩瘦,面带微笑,那天我清楚的记得闻到了郁金香的味道。

他身高足有1米9,上身穿黑色衬衣,下身着深色牛仔裤,脚蹬褐色牛皮靴,活脱脱是佐罗站在了面前,挺拔神秘,如果再带上黑色眼罩、黑色牛仔帽的话,骑上骏马奔向远方,这不就是电影里的镜头吗。叫人“啧啧”流口水,一个字“帅”。

“他千万别笑,微笑的时候,会迷死人,用三个字形容:帅呆了”。一个女生亲口对我说,会帅的叫人呆,这个帅绝对不假。

跳高的人身材得有多好?这么想的时候,我甚至有把他的衬衣撸上去看看那八块腹肌是什么样子的想法,看看那小麦色的肌肤,按一按试试弹回来的手感。

他也踢球,开学不久学校组织足球联赛,第一轮我们就碰上了,和搞体育的同学踢球,哪怕不是足球系的,也是惨不忍睹。人家个子高腿也长体力好,一幢你八米远,过你的时候把球勾过来顺势一趟再来一个三步冲刺,追也追不上。我们就像破筛子被踢漏了,泥糊的篱笆墙被大水一冲,一溃千里。听的操场边欢呼十之八九都是给人家加油的,而我们班的女同学也是大部阵前倒戈了,那叫一个没面子啊。再后来我没踢过球,碰都不碰了,伤透了心。

年终还有全校的联谊晚会,2000多人的大会场,在台上,他边唱边得瑟,唱的是“水手”:

“我说风雨中这点痛算什么,擦干泪,不要怕,至少我们还有梦... ...”。

欢呼声如电闪雷鸣,全都站起来鼓掌,那场面、那情景,绝不亚于明星演唱会,就感觉大雨滂沱,只有舞台**那一束光,照着他的脸上。

“风雨中..擦干泪..不要怕... ...”

哭昏过去的女生不少。

他到哪儿都是中心,到哪儿都有追随的目光。他是来找“迪斯科”的,湖南老乡,关于他是湖南人这一点,我很诧异,他的发音就很精准,从不“福兰”,我断定他不是真的湖南人,至少不是湖南长大的。他总觉得自己就是楚留香、楚香帅,“我是湖南人,湘楚大地吗”,还总把自己弄的香喷喷,“这是郁金香味”,很自恋。你叫他“老臭虫”,他绝不介意,甚至很得意,这说明你认可了他,“胡铁花就是这么称呼楚留香的。”

他叫彭劲,体育系的,跳高国家一级运动员,住我们楼上513室,我去过他们寝室,高低铺四张床,只住3个人。差别就是这么大啊。

顺便说一下

彭劲跑的快不算啥,球踢的好不算啥,歌唱的好也不算啥,人家是跳的高,这才是专业。

缺点也有,文化课一般,但是还爱显摆,没事就来首古诗,摇头晃脑来句古文。是不是文化差些的,偏偏要以此掩盖真相,冒充很有文化哩。

他手搭在“迪斯科”的肩膀上,一高一矮的走了。

很滑稽,这两个人在一起怎么能不出名。

六 舞会

冬天到了,连日的阴雨绵绵,烟雨江南,像雾像雨又像风,天空已有一月未放晴,使人的心情也忧郁起来,我望着阴沉沉的天空,细雨打**头发和双眼,无比的阴冷,江南的冬天让我这个西北人竟然冷到了无法适从。

在训练操场上的一别,成为永恒,再无交集。我只是刻意的关注她,在操场、在食堂、在图书馆,在茫茫学生中分辨出她的身影,努力发现她的欢声笑语。

众里寻她千百度 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远远一瞥。

冬天节日逐渐多了,圣诞节之后元旦来临,学校、各系、班级的各类文艺活动也丰富起来。在花园右侧有学生会管理的一个小型舞厅,在周末夜晚的时候也对全体开放。

我这人木讷的很,对跳舞等活动也一向不太积极,是“迪斯科”强拉我去,拗不过也确实没有什么事情,勉强去了。

舞厅的灯光比较暗,我也是适应了一会,就发现了彭劲的高大身躯,在舞池**带着女伴翩翩起舞,很是协调,跳的是国标舞,拉丁范十足。我与彭劲像是有缘,每次见到我他很是热情,一曲跳罢,发现我在这里就走了过来。

彭劲穿着西裤、皮鞋,淡蓝色的衬衣别在裤腰里,头发梳的增光瓦亮,一只手揣到了裤兜里,另一只手把头发向后捋了捋,才对我说:“兄弟稀客,来跳一曲”。

我原本不会跳,在看到这场面,哪敢下场,扭捏着说:“不会跳”。

“我带你,来”彭劲对带一个男士看来根本不在意,很是大气。“迪斯科”也在旁边纵涌。

我还在扭捏推拖着,一副打死也不下场的样子。

“我可以带你啊,我可以的呀”,声音悦耳动听,从身后传来,这是魂牵梦绕的声音啊。

她正在侧头笑着看我,长长的睫毛、笑弯的双眼、瘦弱的肩膀。

我忽然说不出话来了,整个人僵硬了,手脚发麻,愣在原地。

彭劲、“迪斯科”两人齐齐拍手:“好诶、好诶,去吧、去吧”,看热闹的不嫌事大,也想看我拘谨的样子吧。看得出来,他们三人之间是认得的。

关键是女士主动邀请,我怎么拒绝。

关键是“她”主动邀请,我怎么拒绝。

我就是想拒绝,也说不出话啊。

我就是想拒绝,手脚也不听使唤啊。

也没得想啊,头脑空白。

怎么跟着下场的我不知道,是不是走成了顺撇子我也不知道。

“来”她牵起我的一只手,指着我的另一只手说“放在我的腰后呀”。

舞曲响起,她念叨“三步奥”,同时跟着节奏点了三次头说“开始”。

我的手心开始出汗了,脑门也开始出汗了,脸也红了;头上冒热气,脚底像灌铅,拖泥带水、狼狈不堪,紧张的就快背过气去了。

我哪儿听的到舞曲是什么,哪儿知道该伸哪只脚,什么三步还是四步舞,两条腿直的像两根钉子,

就钉在这。

“不用紧张啊”,笑容真的可以把人融化。

我何止动不了,怎么还软了呢。

“123、123... ,左右左、左右左...,向前、向后...,向左、向右... ...”她很耐心、很耐心。

我订在地上的腿,每听到一声口令,就抖一抖,每一声抖一抖 ,一步都没有移动,真的绝对没动,我一开始在那儿还在那儿。

舞曲结束的那一刻,我虚脱了快。

她怎么笑到了前仰后合,用两只手捂着嘴笑,眼泪都快笑出来了,四周的人跟着笑,还有两个远处的坏人蹦着笑。

我想找个地缝钻进去,没脸见人了。

仅有的两次见面就这样吗?

不认得花草是脑子不好使,不会跳舞或者说不会动,腿也不好使。

我千百次想象的美好见面场景,全都不好使啊,根本没想起来。

人家男主人公一向都是彬彬有礼、举止得体啊。

到我这就是两腿发软、一滩烂泥啊、还两眼发直、鼻子冒血啊..呜呜。

形象惨到不能再惨,想死的心啊。

我以后都不敢再见到她了。

不是不想是不敢了。

坚决不跳舞了,坚决,今生。

七 相 会

新的一年春季。

万物复苏,校园很美丽,我曾经看到彭劲和她在一起,心中酸楚,但我知道我只能是单相思了。

我有一次大醉,醉的不省人事。

事后听人讲,我不停的在喊她的名字,寝室的人应该是“迪斯科”把彭劲叫来了。

彭劲说:“好,我去找她来”。

回来后对我讲:“她说,你清醒了自己去找她”。

我都讲了些什么?

清醒后,我怎么敢去找她,可以说,更不敢见到她了。这次醉酒叫我懊悔不已,发誓再不做这种丢人的事情,自己想,我再无机会了。

如果我是她又怎会喜欢一个没脑、没腿、还是个酒后失态的家伙呢。彭劲才更适合她,我看得出来。

楼上512宿舍有我一个老乡,写诗也写散文,很有文采,我时不时去他那里转转,听他讲讲趣事,他很喜欢那个峡谷,他常去,我也想去看看,待下一次回去的时候。诗人显然听到了我醉酒的事,随口说:“追求她的人很多啊”。

我不愿提起丢人的事,并未附和。

生活过得很压抑,这个多雨的季节,我也多愁善感起来。

有时去513宿舍,我和彭劲都从未再提起此事,只去吹吹牛讲讲故事。彭劲有次和外校的学生打架,头都打破了,脑袋上绑着绷带,据说是在校外舞厅跳舞发生了摩擦,据他自己讲他一人打退了一班的人,虽然挂彩了也虽败犹荣,我知道他爱吹牛。

也爱讲故事,他讲了一个老上海的故事,说是朋友讲给他的真事。

天气越来越热,我的状态却越来越差,虽然寝室床上挂了蚊帐,还是不行,蚊子很爱亲近我,大概是我o型血的原因吧,导致我这段时间总是失眠。本来我的睡眠就一直不太好,最近又如此的多愁善感,睡着的也多梦。有几次都是噩梦中惊醒,我总会梦到她,每次都不好,总是梦到她死。

在大江边,芦苇丛生,她笑着离我而去,越来越远...。

我睡不着,独自下楼在花园的廊亭里坐了下来,夜深人静只听见蛐蛐的叫声。

在黑暗中,我似乎察觉在不远处也有一人,如果是她该有多好,我下意识的一想。

嗨,都是天涯失意人吧,怎么会是她那样得意的人呢。

我来的比她晚,我能察觉她,她一定会察觉我,或许她是看着我走过来的。

过了许久,我听到她的一声叹息声。

是她、确实是她,她的声音我怎么会听不出来。

“既然来找我,为什么还不过来”,她早已经观察到我了,也许她认为我是刻意来找她的。

我还是有些紧张,脸发胀,肯定脸也红了,幸好是夜晚她看不清。走近来,她坐在廊亭的爬藤下,我更看不清她的脸。

我靠近她坐了下来,双方无话,四周更加的安静,我们就这么坐着。

就这么一直坐着也挺好啊。

她身上总是有一股莫名的香味。

身后的花园里栀子花也开着。

还是她打破了僵局,悠悠的说:“我姥姥以前就在上海,我前几年回到了上海,是小姨带我回来的。”

“我以前也不认得狗尾巴草啊,我就叫它马尾巴草”,我能感到她有些发笑,我也瞬间轻松了下来。

“那时我还小啊,姥爷问我的时候,姥爷也笑我了”

“你陪我走走吧,坐着有些凉了”。

她边走边说,讲她小时候的事情,我一路听她讲,不知不觉我们走到了校外。

“这么一直走下去,到了天亮,就可以走到上海了”,她笑着说,我在笑着听。

“今天你怎么过节的呀”她问

“今天?”

“你的节日啊,儿童节”,她笑着打趣我。

“你像我姥爷呐”,我们一起又笑起来。

我下意识的摸了摸下巴,有这么老吗,心想。

“我不是说你老啊”,她自己说完,也觉得可笑,前仰后合起来。

“我的名字是姥姥起的,姥姥喜欢下雪”。

她的故事里一直未提到她的父母。

也许我们更加的放松了,不自觉的她揽起了我的胳膊,还在笑,我都担心她会笑的摔倒。

“你喝醉了,对我说什么了”她突然笑着问。

我大为窘迫,无地自容。她要笑话我了。

“说啊,你说啊”她歪着头看着我。

“我...,我...”

“我什么呀”,她不打算放过我。

“我喜欢你”

说这话的时候我都没敢看她,我不知道她的表情,虽然我已如释重负。

我记得今天的日子是1993年6月1日。

八 失 爱

我的睡眠好了很多,人也变得精神起来,不再是懒洋洋的样子。一到下课,我总是第一个窜出教室,因为我急着见她, 那段时间,我们一起去食堂、一起去操场、一起去图书馆、一起看电影、一起学习。我还陪她去逛街,她看到很典雅的笔记本,把它买下来,两本,送我了一本。并郑重地告诉我:“你应当都记下来,10年后、20年后、30年后,如果我们见面的话,还可以一起回忆”。

她对我讲,她是在马来西亚长大的,姥姥曾经是上海的大明星,有很传奇的故事呢。

我知道这个故事,彭劲讲过,在男生宿舍513室,听众还有李立国和郭峰,彭劲的室友。

我心中有些酸楚,这个故事从她口中讲出,听众不只我一个。

“那里有大片大片的棕榈树,我可以带你去看看啊”。

“姥姥常讲到大江边,应该有她的回忆吧,有机会你陪我去吧”

“大西北有什么好玩的”?她问。

“有啊,有大峡谷”,我绘声绘色的描述着。

其实,我也没有去过,是听诗人讲的,我的老乡,512室的那个。

“嗯,我一定要去看看”。

我们碰到了“迪斯科”和“六音”,很亲密的样子,大家见面有些羞涩,不很自然,互相打了个招呼就道别。

“迪斯科”常和彭劲在一起。

她常常问我一个奇怪的问题,:“我要是一直不死,还一直年轻,而你却老了,该怎么办”?

“就像姥爷牵着小孙女”,我玩笑着说。

她没有笑的感觉,还很忧虑。

“我不想看到你老了的样子”。

说这话的时候,她看起来真的很难过,不像开玩笑的样子。

期末考试后,就要放假了,她急着回去,她说她的小姨就要生小孩了。

“好想是个小妹妹呐”,她说。

她曾试探的问我,愿不愿意和她一起回去,我说:还有机会啊”。

那时候我还年轻,如果再给我一次选择的机会的话,我一定会义无反顾,一定不会叫她离开我半步,一定会天涯海角永远追随。

在返程的前一天晚上,彭劲邀请,一起小聚一下。由于她明天一早就要出发,并不是很情愿,但此时又如何好推辞。她刻意坐在我的身边,对面是513宿舍的三位,彭劲、李立国、郭峰。

我努力回想着这些往事,总是感觉哪里有错误,一时又想不起来,直到有一天我忽然联想到,叫我大吃一惊。彭劲、李立国、郭峰是马来医院的病友?怎么又恰好是我的同学?又恰好在医院他们三人就住在513。

这是巧合吗?天下有这样的巧合?

闪儿对此的回答:“这不是巧合,名字只是代号而已,你用现在的代号去命名过去的同学”。

“也可以用闪儿代替雪儿啊”,闪儿看着我,看我的反应。

我忽然觉得紧张,鸡皮疙瘩起来了一身。

雪儿?雪儿?我可否提过雪儿?

不行,闪儿坚决不能做雪儿,坚决不能,我痛苦的摇头。

我为什么不敢或不想还是刻意想忘记他们,隐藏他们?

为什么我的记忆里有名字的如彭劲、李立国、郭峰,其他都是代号?

“迪斯科”“六音”干脆就是外号。

我在躲避什么?

“对,只有雪儿是真实的,我一直这么叫她,可是我没有提过,你怎么知道?”我问闪儿。

“你用彭劲的话提到的,我注意到了”闪儿说。

“彭劲讲的老上海故事女主人公就叫 雪儿,你用她自己的话说:姥姥喜欢雪,大江边的雪,她肯定叫雪儿”。

我看着闪儿,有了一些害怕的感觉。

她为什么给我的感觉这么熟悉,像多年的老相识,还有她知道的为什么这么多。

我的头又疼起来,疼的山崩地裂。

我不愿回想那天喝酒的场景,我也想不起那天的情节,但凡去刻意回想,一定会头疼 ,疼的山崩地裂。

那一天,在校外安静的一个农家菜馆里。

都醉了,我酩酊大醉。

彭劲讲故事,她说:“雪儿...”

雪儿回兑说:“不是雪儿...”

彭劲:“一个故事,代号而已...”

雪儿“不是故事...”

雪儿大声说:“当然不是故事,是我姥姥...”

彭劲:“你连父母是谁都不知道,哪来的姥姥。”

彭劲也大声喊。

雪儿崩溃大哭。

“你他妈的才没有父母”我跳起来。

都喝醉了。

我一酒杯砸在彭劲头上,鲜血直流。

李立国、郭峰也跳起来,我们打得一片狼藉。

四处都是血,我浑身都是血。

雪儿像疯了一样,拼命,我从没见过。

彭劲一直都傻坐在那里,任凭酒杯、茶杯、汤汁、饭菜乱飞。

我喝的酩酊大醉,梦里雪儿一直在摇我,一直摇:“起来、你起来...”雪儿不停的哭。

“我要走了”

“你起来...”

我怎么都醒不过来。

屋里弥漫开来的都是血腥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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