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拉弟想凑过去帮丈夫扛锄头，结果姜念念冷哼一声。

吓得姜满山一把就推开了刘拉弟，差点儿没把刘拉弟推了一个趔趄。

“谁用你啊？我没长手没长脚？”

谁能知道他心里的苦？

现在看见大闺女活，像是看见了活阎王。

刚才锄草的时候，他真的想摆烂，直接躺倒不干，晕倒在地里。

看姜念念还能把他怎么样？

谁知道姜念念过来不知道用手指掐了自己哪里一下，他只是感觉疼的他钻心。

那是这辈子他都不愿意尝试的一种疼，那种疼仿佛是从骨头里疼起来的，而且可以蔓延全身上下。

姜满山一下子就跳了起来。

生龙活虎的样子，哪像是能晕倒的人。

而且在接下来的锄草阶段，只要他想偷懒，姜念念总能给他来一下子。

这也是为什么一上午他能这么认认真真的坚持下来。

和疼比起来，锄草显然是在他能忍受的范围之内。

第一次江满山觉得这日子不能过了！

他以前没觉得打人会那么疼。

也没觉得打人有什么错。

村里的男人都是这样。

哪个男人不打老婆？哪个男人不打孩子？

三两巴掌给一拳头，这是正常的。

他打起刘拉弟和三个女儿来，从来都手下无情。

他觉得这些人都该打，是贱骨头，不打就不能好好过日子。

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只有用拳头才能显示他这个一家之主的威严。

也没觉得自己打人有什么不对，可是现在他忽然有些后悔。

他为什么要打人呢？

看看子不教父之过，他把老大教会了打人。

谁能想到老大居然有这么一把子力气。

以前是没反抗，这一次不知道为什么把老大逼急。

老大也不是动拳头，但是打起人来挑巧劲儿，偏偏治得自己死去活来。

姜满山想跑根本跑不了。

一家子回到家里。

他们母女四个休息了半天，最多也不过就是在地头上晒了会儿太阳。

姜瑶瑶和姜淼淼回到家里看了一眼憋屈的跟在他们身后的父亲。

他们也不知道大姐是怎么收拾这个老爹的，居然能让爹在外面老老实实的干活儿。

唯一让两姐妹开心的是，居然不用干活。

还不用挨打。

从昨天到今天，大概是两个小丫头这辈子过的最幸福的时光。

昨天晚上两个人还会担惊受怕，今天不知道为什么，只要大姐跟在他们身后，他们心里就那么踏实。

两个姑娘一进院子就抢着去厨房烧火做饭。

姜念念喊住她们。

“你俩把院子扫一下，让咱妈去做饭！”

姜念念回头看了一眼刘拉弟，刘拉弟还想反驳一下。

刘拉弟在这个家里唯一的地位，就是在三个女儿身上找来的。

平常全都是女们做饭，哪里轮得着她？

可是看到女儿那平静的眼神，不知道为什么。

她就是打了个寒颤，女儿从来没有对她怎么样，可是眼神里的那神情仿佛是看着一个外人。

姜满山不满得吼道。

“你个懒婆娘，还不赶紧去做饭，想饿死老子。”

今天上午他苦逼的干了一上午活儿，平日里他是应该睡到这个时间。

他们从地里回来的时候，正好也是姜满山醒来的时候，一家人做好饭，他吃了饭就直接奔老宅去。

等到他们下午从地里回来，他再赶回来吃下午那顿饭。

这个年月家家日子过得都不富裕，一天只吃两顿饭。

可是今天干了一上午的活，这会儿早就饿的前心贴后背。

“我去做，我这就去做。”

刘拉弟急忙转身就走。

男人昨天踢了她一脚摔到地上，磕破的膝盖现在还隐隐作痛。

今天一上午没干活，要是回到小屋里，保不齐姜满山又得揍她一顿。

在灶房里做饭反而成了一件美事。

姜满山把锄头靠墙放下，一屁股就坐在了门坎儿上。

“爸！”

姜满山没好气的说道，“我不是你爸，我哪当得起你爸呀？你是我祖宗。”

“爸，有话好好说。你看这才是一个顶梁柱应该做的事情，我相信爸以后会好好的为家里做贡献，咱们家地里的活儿可全都交给您！”

“全都交给我，你的意思是你妈和你们都不下地，就让我一个人去下地。你什么意思？你是想要累死你老子。”

姜满山看到眼前轻轻挥舞的竹鞭，声音不由地压了下来。

心里极度憋屈，这辈子他没有这么憋屈过。

“ 爸，您是一个男人，是家里的顶梁柱，自然应该干一些男人的活，怎么可能累死你呢？咱家的地一共加起来也不过才一亩六分地。

隔壁王大叔家，人家家可种着十亩地，王大叔和王大哥也不过两个壮劳力，和人家比起来。你这地太轻松，不算什么。”

姜念念随意的比划了一下。

本来是想把竹鞭放在窗台上，谁知道姜满山还以为女儿要揍他，本能的一缩脖子。

差一点儿没从门槛上摔下去。

姜念念眼疾手快，把他爹牢牢的扶住。

感受到女儿的力气，姜满山却像被蛰了一下一样本能的跳到一旁。

“姜念念，你到底想干啥？有啥话你说，你别这副样子。我心里虚的慌。姜念念，我是你老子。女儿打老子那是要天打雷劈的，你就不怕将来你遭报应。”

姜满山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件事现在成了有理说不清。

想跟女儿讲道理，可惜人家拿拳头说话。

他真有一种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的感觉，这才明白他以前对待家里人的态度被女儿拿来用的时候，自己会多么无奈。

“爹，你要把我卖给那个潘大庆的时候，怎么没想到报应？潘大庆前面的两个媳妇儿是怎么跑的，怎么死的？

你别说你心里不清楚。”

姜念念拍了拍手，坐在了屋子前面的石头上。

“我那是为你好，嫁谁不是嫁呀？潘大庆有正式工作。虽然他是打人，但是谁不打人……”

话到这里戛然而止。

姜满山肉疼的看着女儿握紧了拳头，在那里轻轻地捏响了骨节。

“谁不打人？对呀，您说的这个话真的是至上真理，所以我这不是跟您学的。既然好好讲道理讲不通，那咱们就用拳头说话，不是您说的吗？谁的拳头硬，谁的拳头大，谁就说了算。”

姜念念语气如此平静。

姜满山哑口无言。